花影契约 (2-1)

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寂静，金属树外壳开始崩解。细碎的镜面片纷纷扬落，折射出病房内诡异的蓝光。沈棠站在光桥起点，目光追随着那株从地板裂缝中生长出来的海棠。淡蓝色的光脉像血管般蜿蜒，在空中织就一座悬空的桥梁。

"第三章条款不见了。"她注视着投影中的契约条文，声音里透着不寻常的冷静。林修远躺在病床上，眼睫微颤，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心口盛开的海棠突然剧烈抖动，花瓣间伸出细长的金属丝，与窗外的海棠树相连。祖父的声音从光脉深处传来："双向确认？这可不在原计划里。"

林修远喉结滚动，嘴角溢出一缕血沫，带着细小的花瓣。沈棠能感觉到他的生命体征正在急剧下降。监护仪上的数字像沙漏般流失，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开始模糊。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昨夜他在修改程序时显得那么犹豫——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一阵剧痛从掌心传来，沈棠低头看见伤口还在渗血。她快步走到窗边，折下一截带刺的海棠枝。林修远想要挣扎起身，却被心口暴长的花丝缠住。沈棠的动作很轻，却异常坚定。尖刺划破肌肤的瞬间，血珠顺着枝条流向下沉的夕阳。

"你知道吗？"她的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昏迷中的林修远说话，"七岁那年你调换齿轮的画面，和现在重叠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瘦小的男孩躲在实验台下，偷偷将一块刻有"S.T"的金属片塞进傀儡齿轮的缝隙。

林修远胸口的海棠猛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光脉中的条文开始重组。缺失的章节在血液的浸润下逐渐显现，每一段都是林修远修改过的痕迹。沈棠发现这些改动背后藏着同样的心思——为她保留选择的权利。原来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哪怕要承受记忆侵蚀的代价。

窗外的海棠树随风摇曳，飘落的花瓣在半空中化作点点星芒。沈棠右眼最后的齿轮纹路完全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的瞳色。光桥尽头，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那是七岁的林修远正抱着工具箱奔向祖父的实验室。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的秘密都浮出水面。

金属树终于完全解体，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空中盘旋。沈棠感觉插在胸口的枝条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林修远微微睁开眼睛，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他们的指尖在光桥上轻轻相触，记忆的洪流裹挟着真相席卷而来。

病房内的空气变得粘稠，光点开始凝聚成一片片花瓣雨。每一朵都承载着不同时空的记忆碎片，有的映着林修远深夜伏案修改参数的身影，有的记录着他在实验室外偷偷观察沈棠的瞬间。那些被刻意隐藏的温柔，此刻全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沈棠将手覆在林修远心口的花朵上，感受到金属丝网络慢慢融入他的肌肤。光脉不再闪烁警示，而是稳定地流动着。祖父的意识残片试图最后反扑，却被补全的契约条文彻底压制。所有的控制媒介都在这场记忆回溯中失去了效力。

"原来这就是你的答案。"沈棠看着逐渐愈合的心口伤痕，语气中带着释然。林修远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窗外的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真实的海棠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花瓣雨纷纷扬扬落下，有些沾在她的伤口上，缓缓融化成温暖的光芒。

一根细小的金属枝条从地板裂缝中探出头来，轻轻碰触着沈棠的指尖。林修远撑着身子坐起，目光落在她还插着枝条的伤处。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惜，只有一种深深的默契和理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选择。

病房里的仪器逐渐恢复正常的节奏，滴答声平稳而安详。沈棠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飘落的花瓣。她的步伐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林修远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那一刻，他们都知道，最艰难的选择已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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