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发条钢琴 (2-1)

煤油灯的火苗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晃，沈棠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发条钥匙边缘的齿轮纹路正渗出暗红色液体，像被无形力量挤压出的血珠。走廊尽头的琴房门框上，西府海棠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缠绕，新生的尖刺划过橡木地板，发出类似钟表上弦的金属摩擦声。

"第三段夜莺..."她低头看钥匙表面泛起的涟漪，那些细密波纹突然组成1943年实验室的密码符号。右手的透明化已经蔓延到肘部，皮肤下浮现出与林公子胸口相同的齿轮投影。

琴房大门在距她三步远的地方自动开启。三角钢琴上覆盖的防尘布无风自动，露出琴键上干涸的血迹。最高音区的黑键比其他琴键高出半寸，在煤油灯照射下泛着手术器械特有的冷光。

沈棠踉跄着扑向钢琴，发条钥匙突然变得滚烫。当她的血滴落在琴身侧面时，黄铜面板无声滑开，露出两个并排的齿轮插槽——其中一个已经插着半截断裂的钥匙。

"需要两枚..."她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夜莺啼叫切断。第三声鸣叫与钢琴内部传来的机械运转声完美重合，防尘布被气浪掀飞，露出琴盖内侧用血画的家族图谱。沈墨的名字上交叉着两把手术刀，刀尖指向的日期正是祖父怀表停摆的时刻。

镜面墙突然映出1943年的场景：年轻祖父将注射器刺入培养舱的瞬间，舱内躯体突然睁开与沈棠一模一样的眼睛。现实中的钢琴自动弹起《荆棘王冠》，沈棠透明化的右臂随着音符剧烈震颤，皮肤下齿轮投影的转速与琴键起落完全同步。

"你终于来了。"镜中祖父的虚影放下注射器，手掌贴上镜面。沈棠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举起，与虚影的手隔着玻璃重叠。肘部透明化的边缘渗出淡红色液体，顺着钢琴烤漆表面流向那个空置的齿轮插槽。

林公子的机械残躯突然撞开房门，西装碎片下裸露的齿轮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左臂已经完全解体，但胸腔里暴露条装置仍在顽强运转，像只被剖开肚腹却仍在挣扎的昆虫。

"别碰第二插槽！"残躯的声带模块损坏严重，每个字都带着电子噪音。但沈棠已经将发条钥匙插入空槽，她的血液在齿轮咬合的瞬间变成海棠汁液般的莹亮红色。

钢琴内部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十二根琴弦同时崩断。沈棠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每一根断裂的琴弦上分裂——有的倒影在1943年实验室里奔跑，有的被困在镜中虚影的注射器前，最新鲜的那个倒影正随着地板裂开的轰鸣声坠向深渊。

黑色琴键突然弹出三寸高，露出下面旋转的青铜齿轮。夜莺最后的啼叫与这个降B调产生谐波共振，沈棠脚下的胡桃木地板呈辐射状裂开。裂缝边缘的锯齿精确模仿着怀表齿轮的咬合角度，下方传来巨型机械运转的闷响。

林公子残躯的右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金属手指陷入正在透明化的脚腕皮肤，却没有留下任何淤痕。"下面...是意识熔炉..."他的语音模块突然变得清晰，虹膜投影出沈墨被推入培养舱的最后一刻，"祖父...改造了..."

镜中虚影的注射器穿透镜面，针尖距离沈棠的后只有半寸。地板完全裂开的刹那，她看到下方十米处，半截培养舱正随着齿轮组的转动缓缓升起。舱体玻璃反射着煤油灯的光，照亮了内部漂浮的、与林公子有着相同面容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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