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本的边缘像枯叶般簌簌作响。黛西的指尖抚过那些泛黄的纸页,每一道折痕都在诉说着克莱尔被囚禁在病房里的日日夜夜。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她手背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腹部未愈的伤口隐隐作痛,那些游走的黑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牵引着她走向记忆最幽暗的角落。
烛光突然在尽头亮起。那是一座用褪色绸缎包裹的神龛,供奉着一尊双面瓷像——正面是黛西沉静的侧脸,转过四十五度却变成了克莱尔稚气未脱的面容。她们的颈部在瓷釉下若隐若现地融合,共享同一道青色的血管纹路。烛火摇曳间,黛西闻到了熟悉的药香,那是克莱尔枕头上常年萦绕的缬草与洋甘菊的气息。
"你总是记得这些细节。"瓷像的克莱尔面突然开口,声音像隔着雨夜的窗玻璃传来,"我发烧时你量体温的姿势,我哭闹时你哼的歌谣..."
黛西的呼吸凝滞了。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正从神龛的裂缝中渗出:克莱尔十二岁那年的雷雨夜,少女冰凉的手指攥紧她的睡衣前襟;中学毕业典礼后的更衣室里,妹妹突然为她别上那枚带着体温的栀子花胸针。
神龛后方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林缘被囚禁在一座由老式体温计构成的笼中,银色的水银柱在她周身流转,映照出无数个记忆碎片。当她看见黛西时,水银突然凝聚成箭头,指向墙壁上渐渐显影的画面。
那是黛西最不愿回顾的午后。十八岁的克莱尔站在大学宿舍的飘窗前,阳光透过她单薄的病号服,勾勒出少女初显的轮廓。记忆中的黛西本该转身离去,但此刻投影却显示着她伸手拂去妹妹发间雨滴的画面——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近乎某种背叛。
"画廊在篡改记忆..."黛西的声音哽在喉间。可心底有个细小的声音在问:这真的是篡改吗?她确实记得那天自己指甲陷入掌心的钝痛,记得克莱尔的眼泪在阳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斑。
地面突然塌陷。黛西坠入一个由旧物构成的深渊,无数件她们共同拥有过的物件在身侧漂浮: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牙刷,系着红绳的图书馆借书证,还有那条被咖啡染色的丝绸发带——克莱尔曾用它束着头发,在黛西的毕业典礼上哭红了鼻子。
深渊底部是第六展厅的真容。这是一间圆形的镜厅,无数面碎裂的镜子折射出她们生命中的每一个交汇点。最中央的镜框里嵌着克莱尔的精神病院手环,玻璃裂纹将它分割成两半,就像她们之间永远无法弥合的关系。
林缘的笼子悬挂在镜厅顶端。当她挣扎时,笼条上的冰霜簌簌落下,在黛西手背上融化成带着药味的泪水。"钥匙在..."林缘的唇语还未完成,最近的镜面突然浮现出黛西从未见过的场景:
二十岁的克莱尔站在画廊入口,少女手腕上的伤痕组成某种古老的符号。她回头望了一眼雨幕中的城市灯火,然后主动握住阴影里伸出的苍白手臂。这个转身的姿态如此决绝,又如此熟悉——正是黛西每次离开病房时的背影。
"你终于明白了?"克莱尔的声音从所有镜面同时传来,声线里带着她们童年共用的陶瓷杯碰撞时的清响,"我成为展品不是为了报复..."
镜中的画面切换成黛西伏案写作的深夜。钢笔在信纸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克莱尔的依赖已经严重影响...」字迹在这里突然晕开,变成一滴落在诊断书上的泪渍。画面外的克莱尔正蜷缩在病床上,指尖摩挲着姐姐照片的边缘。
黛西的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疼痛顺着骨髓爬上来,与多年前那个雨夜的钝痛如出一辙。当时她摔碎的不只是雨伞,还有克莱尔递来的那杯热可可——瓷杯碎片在她们之间划出的界限,比任何言语都锋利。
镜厅开始旋转。无数记忆碎片像雪花般纷扬落下,每一片都映照出她们关系中那些未被言明的时刻:克莱尔凝视她时的眼神太过炽热,她为妹妹梳头时手指停留的秒数略长,还有那些深夜的越洋电话里,呼吸声掩盖的隐秘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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