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问心

花果山的雾气裹着药香，须菩提祖师拂开垂落的水帘时，正见孙悟空蜷缩在女娲石上，破碎的虎皮裙染着干涸的血渍。往日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此刻像只被折断羽翼的幼兽，昏迷中仍攥着半截断裂的金箍棒。

石榻突然发出轻响，孙悟空猛地睁开眼，眼底金芒还未褪去便跌跌撞撞扑过来。带着颤音的“师父”卡在喉间，滚烫的眼泪砸在须菩提道袍上，将那些星辰暗纹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莫怕。”须菩提抬手抚过弟子凌乱的毛发，掌心溢出的灵气顺着脊椎游走，修补着受损的经脉，“这三月，可梦见什么？”

孙悟空埋在师父肩头的头僵了僵。梦里尽是六兄弟狰狞的面孔，还有自己喷出心头血时，蛟魔王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他喉结滚动，声音闷得发哑：“他们用我的功德换命，用断缘咒剜我元神……”

须菩提突然托起他的下巴，拂尘点在灵台穴：“那你可知，为何当年我传你大品天仙决，却不许你报师门？”指尖金光亮起，孙悟空眼前浮现出尘封的记忆——菩提洞内，少年石猴嬉笑着翻跟头，老神仙望着他身后若隐若现的劫云，眼底闪过一丝悲悯。

“无量劫是天道棋盘，你自出生便是最锋利的棋子。”须菩提袖中飞出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刻满星象，“六妖算计你，不过是顺着天命推波助澜。若真要恨……”他顿了顿，将竹简化作流光没入孙悟空眉心，“该恨这吃人的因果。”

孙悟空浑身颤抖，突然想起被困在六芒法阵时，那些功德金光里混杂的业火气息。原来从结义那日起，一切都是局。“可弟子不甘心！”他猛地捶向石榻，女娲石应声而裂，“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

须菩提望着弟子通红的眼眶，忽然笑了。袖中飞出一粒金丹，丹身流转着先天紫气：“当年女娲娘娘补天时，特意留下一缕神魂在你灵台。这劫数既是天道陷阱，亦是破局之机。”他将金丹喂入孙悟空口中，“待你醒来，便是天道重写之时。”

孙悟空的意识渐渐沉入金丹的暖意中，恍惚间听见师父轻叹：“痴儿，若连这天都不容你，为师便陪你，掀了这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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