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凡尘人世（一）

雨，无休无止的雨。

阿妩站在青石铺就的巷口，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却奇怪地没有一丝凉意。这座江南小城被笼罩在永不停歇的烟雨中。

阿妩：“这是哪里？”

"姑娘，买把伞吧？"

一个佝偻的老妇人递来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绘着几枝淡粉的梅花。

阿妩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发现钱袋还在，便掏出几枚铜钱。老妇人接过钱时，枯瘦的手指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苏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阿妩："您认错人了，我不是..."

阿妩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老妇人浑浊的眼中映出的分明是另一张脸——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却更显温婉柔美。

老妇人松开手，颤巍巍地指向巷子深处：

"您该回家了，苏老爷找您一整天了。"

阿妩握紧油纸伞，朝巷子深处跑去。青石板路在雨中泛着幽光，两侧白墙黑瓦的民居渐次后退，越往深处走，巷子越发狭窄幽暗。不知走了多久，她停在一面斑驳的砖墙前。

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

"第一世 柳如是"

"第二世 李香君"

"第三世 董小宛"

...

一个个名字如同时光的刻痕，在雨水冲刷下依然清晰可辨。阿妩的手指颤抖着划过那些凹痕，直到她看见——

"第一百世 阿妩"

她的名字赫然在列，刻痕新鲜得像是刚刚被人用指甲划上去的。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阿妩猛地转身，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温柔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阿妩抬头，对上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面前的女子穿着淡粉色襦裙，发间一支白玉簪，正含笑望着她。

阿妩："你..."

阿妩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刻满名字的墙。

苏皖伸手拂去她肩头的雨珠。

苏皖：“傻妹妹，雨淋的多了可是会生病的。”

苏皖："衣服都湿了，我们回家吧。"

她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却在触到阿妩皮肤的瞬间，传递来一段陌生的记忆——

烛火摇曳的闺房中，铜镜里映出阿妩苍白的脸。阿妩将头上的玉簪摘下，狠狠摔碎在地。

苏皖："想起什么了？"

阿妩一个激灵，那些画面消失了。苏皖依然站在她面前，笑容不减。

"那不是我的记忆。"

阿妩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但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不确定那些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记忆。

苏皖轻叹一声，牵起她的手。

苏皖："走吧，雨要下大了。"

阿妩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脚不受控制地跟着迈步。她们穿过曲折的巷弄，沿途遇到的每个人都对她们行礼，唤着"苏姑娘"。更可怕的是，他们看的都是阿妩。

"苏姑娘今日气色真好。"

"苏姑娘，您要的绣线我给您留着呢。"

"苏姑娘，老爷说晚膳准备了您爱吃的鲈鱼。"

每一声呼唤都像一把小锤，敲击着阿妩对自己名字的记忆。她低头看自己的装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与苏皖同款的淡粉色衣裙。

苏皖："到了。"

苏皖停在一座白墙黛瓦的宅院前。门楣上"苏府"二字漆色斑驳，两侧石狮子的眼睛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明亮，仿佛活物般注视着阿妩。

跨过门槛的瞬间，阿妩眼前闪过更多碎片——

苏皖跪在祠堂里，面前是怒容满面的父亲；苏皖躲在假山后，与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私会；苏皖站在渡口，看着远去的船只泪流满面...

阿妩："这些都是你的人生？"

阿妩按住太阳穴，试图阻挡那些入侵的画面。

苏皖推开正厅的门。

苏皖："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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