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险 (2-1)

密道尽头是片荒芜的乱葬岗，坟头间散落着半截石碑。张猛拨开半人高的野草，冷不防踢到个腐朽的棺木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木裂声。沈惊鸿伏在他背上，忽然感到掌心一阵湿热——是张猛残破的右耳在渗血，方才躲闪箭矢时又牵动了旧伤。

"往南十里有处废弃驿站。"瘸腿副将突然停步，单膝跪地拨开茂密的蒿草，露出个半掩的地洞入口。腐殖土气息混着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沈惊鸿的视线忽然开始模糊，左肩伤口传来蚂蚁啃噬般的麻痒，那是牵机引毒素在加速蔓延。

暗格里竟藏着辆简陋的骡车。张猛刚将沈惊鸿安置在干草堆上，就被她抓住手腕。少女掌心凉得像冰，指甲却深深掐进他结痂的刀疤："告诉我，青黛最后见你们是何时？"

"三日前在西市胭脂铺。"瘸腿副将抢在张猛前开口，语调里带着压抑的哽咽，"她说要给大小姐换盏院里新结的玉佩，让我们备好马车在十里坡接应......"

沈惊鸿猛地坐直身，牵扯到箭伤疼得眼前发黑："换玉佩？那日辰时她明明......"话音戛然而止——三日前正是她被押往水牢的日子，青黛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西市。这个发现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原来贴身侍女早在最后时刻，就用谎言为她铺就了逃生之路。

骡车颠簸着穿过晨雾弥漫的官道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沈惊鸿从昏迷中惊醒，发现左肩缠着的布条渗出诡异的紫黑色液体。张猛正用牙咬开瓷瓶塞子，往伤处倒着腥臭的草药汁："这是老营秘制的腐骨散，能暂时逼住牵机引。"草药接触伤口的瞬间，沈惊鸿疼得蜷缩起来，冷汗浸透的中衣黏在背上，能清晰摸到嶙峋的椎骨。

忽然有马蹄声从后方追来。张猛拔刀的刹那，看清来骑服饰上的狼头烙印，刀刃险些劈到对方鼻梁："李老三？你怎么来了！"

被称为李老三的骑士翻身下马时，怀里滚落个血淋淋的布包。沈惊鸿看清里面是三颗首级，最上面那颗熟悉的刻薄面容，正是水牢里折磨过她的狱卒头目。骑士擦了把脸上溅的血："青姑娘死前给的名单，兄弟们连夜端了黑鸦卫在南城的三个据点。"他突然注意到沈惊鸿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猛地跪到骡车前："大小姐中的可是七日牵机引？"

张猛的脸色瞬间煞白。这种毒他认得，当年北狄奸细用它毒死过三名哨探，死者到第七日会全身血液凝固而亡。李老三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暗褐色的根茎："这是青姑娘让我等备好的七叶一枝花，说是能缓解毒性......"

沈惊鸿突然抓住他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黛还给过你们什么？"骑士被她眼中的狠厉惊得一哆嗦，从怀中摸出半片撕裂的衣角，上面绣着朵将绽未绽的白梅——那是太子妃凤印上的纹样。

骡车行至岔路口时，沈惊鸿突然掀开车帘。晨雾中能看见官道尽头影影绰绰的追兵，黑鸦卫特有的玄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她从发髻里抽出支金簪，簪尖划过掌心，血珠滴在狼头令牌上："张猛带十人走左翼山道，李老三随我沿官道南下。"

张猛按住她的手，刀疤随着急促的呼吸抽搐："大小姐不可！黑鸦卫主力定在官道设伏！"

"正因如此才要去。"沈惊鸿用染血的手指划过地图上标记的红月谷，那里是北境粮道咽喉，"他们以为我会逃去青峰寨汇合旧部，我偏要烧了太子的粮草库。"她将半块玉佩塞进张猛掌心，另半块系在自己腰间，"三日之后，红月谷见。"

李老三突然拔刀斩断缰绳，惊骡嘶鸣着冲向右侧密林。暗格里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二十余名沈家军旧部同时拔剑，玄色披风上的狼头在晨曦中仿佛活了过来。沈惊鸿望着烟尘滚滚的官道，忽然扯断囚衣下摆，露出肩上狰狞的箭伤——那里渗出的血珠竟带着诡异的青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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