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烧得正旺,油珠子顺着鎏金烛台淌下来,在喜庆的红绸上积成小小的蜡瘤。
沈惊鸿的指尖轻轻蹭过锦被上戏水的鸳鸯,金线绣的羽毛硬邦邦的硌着手,就像这套太子妃的凤冠霞帔,好看,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盖头是蜀锦做的,红得发紫,垂下来的流苏遮着视线。
她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婚床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从起初的快,慢慢沉下去,沉得像井底的石头。
外面隐约传来喜乐声,断断续续的,像是隔着层厚厚的棉花。
该是宾客还没散尽,觥筹交错,说着恭喜太子迎娶将门嫡女的吉祥话。
谁也不知道,新郎官从拜完堂就没再踏进来过。
沈惊鸿的手悄悄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有点疼,但这点疼让她更清醒。从接过凤冠的那一刻起,她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沈家手握兵权,太子需要沈家的支持稳固地位,这场婚事,从来都与情爱无关。
可心底那点不该有的期待,还是像野草似的冒了头。
毕竟在此之前,她与太子见过三回。
杏花微雨的御花园,他递过一把伞;皇家马球赛上,他替坠马的她挡开惊马;宫宴之上,他隔着人群,冲她举了举杯。
那些零碎的片段,曾让她在无数个夜里辗转。
“小姐,您饿不饿?”青黛端着个描金漆盘进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厨房温着莲子羹,您多少吃点。”
沈惊鸿摇摇头,盖头下的声音闷闷的:“放着吧。”
青黛把托盘搁在桌上,合卺酒的杯子磕碰着发出轻响。
她磨磨蹭蹭不肯走,终于忍不住小声说:“殿下许是在前殿应酬,那些老臣难缠得很……”
“嗯。”沈惊鸿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青黛叹了口气,轻手轻脚退出去,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房里又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沈惊鸿盯着地上绣着并蒂莲的红毡,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
她想起母亲临行前塞给她的那包银针,说是万不得已时,女子也要有自保的手段。
当时只当母亲多虑,现在才明白,母亲早料到她会受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风好像大了起来,吹得窗棂呜呜作响。
沈惊鸿拢了拢厚重的袖口,指尖触到腕间的暖玉手镯,那是父亲送的,说是能安神。
可她的心,却越来越沉。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对话声。
沈惊鸿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殿下,雪越下越大了,您还是回房吧,仔细着凉。”
是个小太监的声音。
“吵什么。”太子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她怎么样了?”
另一个女声怯怯地回答:“回殿下,如雪姑娘还在发热,太医刚开了方子,奴婢这就去煎药。”
沈惊鸿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
如雪,太子身边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宫女,听说名字是太子亲自取的,因为她笑起来像初雪落在梅花上。
原来,他不是被老臣缠住,也不是在应酬宾客。
他只是不愿意进来。
红烛的光晕透过盖头照进来,蒙上一层诡异的暖色。
沈惊鸿慢慢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抚上盖头边缘。金线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尾羽一直拖到地上,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够了。真的够了。
她猛地站起身,衣摆散开,扫落了床脚的一把桂圆。
青黛听见动静推门进来,吓得脸色发白:“小姐!您这是……”
“帮我取件披风。”
沈惊鸿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喜怒。
青黛急得快哭了:“小姐!万万不可啊!新婚之夜新娘子跑出洞房,传出去要被人笑话死的!老爷夫人知道了该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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