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秋的风裹着枯叶掠过脚踝，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爬。季沉舟倚着梧桐树的姿态依旧随意，校服领口别着枚崭新的动漫社徽章，塑料材质在夕阳下泛着刺目的光，像极了横亘在我们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踢开脚边石子的力道大得反常，碎石撞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惊飞了树梢栖息的麻雀，也惊碎了我心底最后的侥幸。

“分手吧。”他垂眸盯着运动鞋上的泥点，漫不经心的语气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看着他泛白的指节死死攥着书包带，那里还留着去年圣诞我系上的红色流苏，此刻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颤，仿佛也在无声地哭泣。远处教学楼的铃声穿透暮色传来，他补上后半句时，喉结剧烈滚动，“我妈说再联系就送我去封闭式学校。”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深秋的风不再只是凉意，而是刺骨的寒，直抵心间。

“季沉舟，你说过...”我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记忆突然闪回他在游乐园摩天轮里的誓言。那时他的掌心覆着我的手背，摩天轮攀升至最高点时，他说要带我去看真正的大海，眼里的炽热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雪。他突然笑起来，伸手揉乱我的头发，这个曾让我心跳加速的亲昵动作，此刻带着粗糙的敷衍，发梢扫过他手腕的伤口——那是上周替我捡掉落的手链时，被围栏铁丝划破的。那道伤口仿佛在无声地嘲讽，嘲讽我们的誓言，嘲讽我们的感情。

“说过的话能当饭吃？”他的声音混着枯叶碎裂的声响，“许昭然，别较真。”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我的手背，带着温度的触感转瞬即逝，只剩下满地碎金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校服后领被风吹起的褶皱，那里还沾着我前天帮他拍落的粉笔灰，仿佛还残留着我们曾经的温度。可如今，这温度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剜着我的心。

后来的日子成了荒诞的轮回。他和隔壁班女生在走廊拥吻时，我正低头数地砖上的裂缝，每一条裂缝都像是我破碎的心。却在他路过时听见耳后传来：“你今天的发卡很丑”，尾音带着刻意的嫌弃，却让我整夜失眠。我一遍又一遍地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真的厌倦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月考结束那天，他把去办公室找老师要的答案解析拍在我桌上，橡皮屑落在我课本的折角：“订正完请我喝奶茶”，仿佛我们还是课桌下偷偷牵手的同桌。那一刻，我竟有了一丝恍惚，好像我们之间的裂痕从未存在过。最可笑的是我生日那天，课桌里突然出现的草莓蛋糕——奶油上歪歪扭扭插着根蜡烛，和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在甜品店分食的口味一模一样。蛋糕盒底压着张字条，字迹被奶油晕开，隐约能辨出“生日快乐”四个字，和他当年在我笔记本扉页写的一模一样。我捧着蛋糕，泪水止不住地流，不知道这算什么，是施舍的温柔，还是残忍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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