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燃（下） (2-1)

炉心，正在被它自己内部诞生的“归墟”所吞噬！

“噗——！”白途仰天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金红佛血，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软瘫倒在冰面上。他胸前那朵血花已扩大到整个胸膛，袈裟尽染。他看着那不断扩张的湮灭点，看着妹妹在其中若隐若现、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影，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边无际的悲悯和…一丝释然。

姜柳衡抓出的魔爪，在触及那片湮灭边缘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溃散。恐怖的吸力传来，几乎要将他整个魔躯都拖入那永恒的“无”中！他闷哼一声，魔元疯狂运转，脚下犁出两道深沟，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看着湮灭中心那个模糊的身影，看着昌华彻底消失的炉壁，魔瞳剧烈收缩，里面翻涌着惊骇、茫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为那极致毁灭意志而生的悸动。

白容站在湮灭的中心。

佛珠爆开的瞬间，那四种撕裂她灵魂的痛苦洪流消失了。不是被化解，而是被那湮灭一切的“无”强行抹平了差异，归于最原始的混沌。

代价是，她自己也正在被这“无”同化。

构成她身体的冰雪在无声地崩解、消散。九条狐尾变得透明，如同即将消散的雾气。指尖最先消失，然后是手臂、躯干…她甚至感觉不到痛苦，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虚无感，正在从内而外地吞噬她。

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看到了炉外——灰雾的蔓延停止了，甚至开始缓缓回缩，被腐化的土地边缘，一丝微弱的生机正在艰难地探出头。昌华炉的崩溃，断绝了污秽的源头。

她看到了下方六界——奔逃的凡人停下了脚步，茫然地看着不再崩塌的天空；嘶吼的魔兽安静下来，浑浊的眼中露出困惑；翻腾的混沌海，浊浪似乎平息了一丝。

代价…是她自己。

湮灭点还在扩大，已经吞没了她半个身体。

就在这时——

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金芒，突然从她即将消散的心口位置亮起！那光芒极其熟悉，带着少年天帝笨拙的温柔和固执的守护！

是墨白！

是他当年剥离本命元神、悄悄融入她魂魄深处、温养她对抗昌华拂尘噬魂的三缕本源金芒！它们没有在佛珠的爆炸中被湮灭，反而在这绝对的“无”中，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浮木，顽强地护住了她魂魄最核心的一点真灵！

紧接着，一丝温暖的金红火焰，如同风中残烛，在她透明的神魂深处摇曳了一下。那是月牙断骨中最后一点融入她体内、未被佛珠完全吸走的涅槃余烬！

最后，一股温润平和的佛力，带着白途心头血的温度，如同涓涓细流，悄然包裹住那点金芒与残焰。是兄长最后注入佛珠、却因她捏爆而散逸融入她体内的宏愿佛力！

这三股微弱的、来自逝者的力量，在这湮灭一切的“无”中，如同三颗在狂风中相互依偎的种子，死死护住了白容那一点即将熄灭的魂火！

它们不足以对抗湮灭，却在这绝对的死寂中，为她争取到了一线……**重构**的可能！

白容那几乎被虚无同化的意识，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平衡。

毁灭已至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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