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的宫墙内,西苑桃林正值极盛。千株粉桃绵延如烟霞,细碎花瓣被暖风卷着扑上青石阶,连宫人们匆匆走过的锦履都沾着暗香。苏婉提着鹅黄裙裾蹲在溪边,袖口金线绣的蝶翅被水光映得忽明忽暗。她将竹筒没入潺潺流水,看着几片花瓣打着旋儿卡在筒口,忽然听见身后枯枝断裂的脆响。
"小姐当心!"贴身丫鬟素荷急急拉住她后退半步。
玄色云纹锦靴碾碎满地落英,少年自桃枝掩映间走来时,苏婉恍惚看见一柄出鞘的剑——他眉眼比画中谪仙更昳丽,偏偏轮廓凌厉如刀裁,腰间蹀躞带缀着的墨玉禁步分毫不晃,连袖口银线暗绣的龙纹都凝着寒光。当他目光扫过她发间那支金累丝桃花簪,苏婉忽然觉得喉间发紧,像是被花枝上未化的晨露沁了心口。
"三殿下安。"素荷拽着她衣袖要跪,却被少年抬手虚扶住。
萧煜指尖离她腕上半寸,袖间沉水香混着桃香萦绕鼻端。苏婉看见他拇指戴着枚青玉扳指,刻着螭纹的凹槽里凝着暗红,像是经年浸染的血痕。
"苏将军家的?"他声音比山涧更冷清,目光掠过她攥紧竹筒发白的指节,"取水该去东苑。"
素荷正要告罪,苏婉却仰起脸笑道:"东苑的水养不出桃花笺。"她从怀中掏出张染霞似的洒金纸,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淡粉汁液,"您闻,是不是比寻常墨香清甜?"
少年瞳孔微缩。那张纸上洇着深浅不一的桃色,分明是捣了新鲜花瓣作染料,角落里还画着只憨态可掬的雀儿,歪头啄着半开的花苞。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路过文渊阁,檐下挂着幅笔触稚嫩的《桃雀图》,老学士们笑着说是苏将军幺女的手笔。
"殿下!陛下传您去紫宸殿议北疆军务!"远处传来内侍尖细的呼喊。
玄色衣袂掠过她手背时,苏婉听见玉珏相击的轻响。萧煜走出十步又驻足回望,见她正将竹筒举向日光,颊边梨涡盛着碎金般的光晕。他无意识摩挲扳指上的螭纹,忽然发觉今日的桃香格外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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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透宫墙时,苏婉跪在凤仪殿冰凉的金砖上。皇后指尖丹蔻划过她呈上的桃花笺,凤眸里凝着化不开的墨色。
"本宫听闻你父亲近日与户部侍郎走得颇近?"鎏金护甲挑起少女下颌,在她白皙肌肤上压出红痕,"苏姑娘可知,这后宫最忌结党营私?"
殿内沉水香熏得人头晕,苏婉盯着皇后裙摆上振翅欲飞的金凤,想起离府前父亲凝重的神色。北疆战事吃紧,户部却克扣粮草,父亲为将士请命反被参了本。此刻她后背已沁出冷汗,面上仍挂着天真的笑:"娘娘明鉴,臣女只会捣花制笺,前日还替太子妃染了鹅黄的帕子呢。"
珠帘忽地被金钩掀起,萧煜挟着夜露寒气踏入殿中。他手中捧着鎏金漆盒,向皇后行礼时,苏婉瞥见盒缝渗出暗红——是北疆八百里加急才会用的火漆。
"儿臣奉命来取虎符。"他音色比殿外春雨更凉,目光掠过少女微颤的肩头,"苏将军刚在紫宸殿立了军令状,若半月内平不了流寇,当自请削爵。"
皇后护甲猛地收紧,苏婉疼得轻嘶一声。萧煜忽然上前半步,漆盒"咔嗒"落在案几上,惊得皇后松了手。他玄色广袖似无意拂过她发间,那支桃花簪上的珍珠坠子晃了晃,在苏婉眼前投下细碎的光斑。
"儿臣告退。"他转身时袍角扫过她膝前,苏婉嗅到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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