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淬星光

冰场的探照灯被钢管砸碎时，林雾正攥着肖春生译到一半的俄文图纸。锋利的玻璃碴像流星雨般坠落，她在漫天晶亮中看见肖春生瞳孔骤缩——那是他未来被石灰灼伤右眼时的眼神。

"蹲下！"

肖春生扑过来的力道撞碎了林雾的助听器，俄文字母如受惊的白鸽从图纸中逃逸。钢管擦着他右肩砸在水泥柱上，火星溅入林雾的棉袄，烧焦的棉花味混着他后腰渗出的血腥，在鼻腔里淬成某种苦涩的铁锈味。

浪琴表链突然勒进腕骨，林雾在剧痛中听见双重潮声。肖春生此刻的闷哼与未来手术台的金属器械声共振，化作冰锥刺穿耳膜。她摸到满地散落的止疼片，锡纸反光里映出三个混混的狞笑——为首的正是在牛棚用烙铁折磨肖父的打手。

"小娘们还带着苏联修正主义的毒草！"

染着柴油味的皮鞋碾碎图纸，肖春生译在页脚的《海燕》批注正在火焰里蜷缩。林雾突然抓起半截钢管，前世解剖学的知识在血管里沸腾，她精准敲中对方膝窝的麻筋，动作与未来肖春生复健时的肌肉记忆重叠。

第二根钢管劈向太阳穴时，肖春生的右手护住林雾的后脑。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潮声炸开，林雾的视网膜浮现出惊悚画面——二十年后空荡荡的右袖管，正随风拍打着什刹海的冰面。

共感系统在此刻超负荷启动。林雾的右肩传来粉碎性剧痛，耳畔响起肖父断断续续的俄语："穿过暴风雨……不是征服……是成为暴风雨……"她踉跄着跌进肖春生怀里，瞥见他后腰的旧伤正在渗血，那形状恰是浪琴表盘裂纹的镜像。

"抓紧！"

肖春生用未受伤的左臂揽住林雾，冰刀在水泥地划出刺目火星。混混的骂声渐渐被潮声吞没，林雾的右眼突然涌出温热液体——不是血，而是肖春生未来被石灰灼伤的泪。

防空洞的霉味裹着硝烟钻进鼻腔。肖春生撕开衬衫替她包扎时，林雾看见他右肩凸起的骨茬，在摇曳的手电光下宛如折断的船桅。他忽然用冰刀尖蘸着血，在她掌心画下克里姆林宫星徽："这种伤我身上有十七处，你要挨个疼一遍吗？"

林雾的助听器发出尖锐鸣叫，残缺的潮声里突然混入肖父的咳嗽。她摸到肖春生藏在内袋的牛棚日记，被血浸透的扉页上写着遗言密码——用摩斯码标注的轴承参数，正是浪琴表缺失的零件规格。

"你早该告诉我……"

防空洞铁门被撞开的巨响截断话语。叶国华举着汽灯站在逆光里，将校呢大衣下藏着医院的截肢同意书。当他看清肖春生血肉模糊的右肩，瞳孔里迸出的不是震惊，而是某种扭曲的快意。

"春生哥这手算是废了。"叶国华踢开染血的冰刀，"正好顶我爸厂里的残疾指标。"

林雾的浪琴表突然炸开齿轮，表盘碎片割破她右眼。在彻底失明前的刹那，她看见未来画面——叶国华胸前的劳模奖章，正是用肖春生的残疾证明熔铸的。而手术台无影灯下，有人正将她的眼角膜移植给肖春生被石灰灼伤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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