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石阶长满青苔,我抱着母亲的皮质日记本坐在观测室门口。晨雾从山谷漫上来,陆临川的白衬衫在氤氲中洇成半透明的水墨,他正用放大镜研究扉页边缘的咖啡渍——那是二十年前的拿铁,早已干涸成褐色地图。
1993年4月7日 阴
午后在图书馆打盹时,飘落的樱花粘在《天体物理学导论》第217页。那个总穿灰西装的老教授第三次坐在我对面,这次他推来的纸条写着:"你上周的潮汐推算有0.7度误差,但直觉方向正确。"我攥着纸条躲进古籍修复室,心跳声震得线装书页簌簌作响。
(夹着褪色的樱花标本,叶脉被红笔标注为经纬线)
1994年9月23日 晴
实习第一天就搞砸了赤道仪校准。躲在望远镜圆顶的阴影里啃三明治时,发现旋转齿轮的齿距与海岸线测绘图的等高线惊人相似。组长没收了我的涂鸦本,却在深夜打来电话:"明天开始跟海岸测绘项目。"
(本页粘着生锈的齿轮拓印,边缘写着潦草的潮汐公式)
正午的蝉鸣在松林间织成密网,我翻到夹着海藻标本的页面。陆临川忽然用铅笔尖挑起半片鱼鳞:"这是1995年大堡礁的稀有种。"他的指腹摩挲着鳞片上的年轮纹,像在解读某种天文密码。
1996年5月18日 雨
怀孕第七个月还在跟船出海。罗盘在暴风雨中失灵那夜,我摸着隆起的腹部感受胎动,突然想起赤道仪校准口诀。当船长的怀表与我的脉搏同步时,竟在惊涛中找到了暗礁缺口。小晚出生后,那夜的浪涌曲线出现在她的涂鸦本上。
(贴着泛黄的水纹图纸,折痕处残留着奶粉渍)
林骁的登山靴碾碎石阶上的蜗牛壳,他脖颈的青铜铃铛缺了一角。"老古董该擦油了。"他抛来半块锈蚀的怀表,表盘背面刻着母亲名字缩写。我这才发现秒针转动的节奏,与日记里描述的胎动频率完全一致。
1998年11月5日 雾
小晚把幼儿园午餐的胡萝卜摆成猎户座形状。园长打电话说这是浪费食物时,我正在计算室核对星表数据。那些胡萝卜的倾斜角度,恰好对应今夜流星雨的辐射点坐标。辞职信写到第三遍,最终折成纸船放进小晚的浴盆。
(夹着泡胀的稿纸残片,水渍勾勒出猎户腰带三星)
暮色染红云杉树梢时,我们找到母亲的工作台。抽屉深处躺着褪色的蓝宝石胸针,金属托背面刻着"1999.9.17"。陆临川用放大镜观察宝石切面:"这是六分仪校准器的零件。"他突然将胸针对准窗外渐圆的月亮,光斑在墙面投出海岸线轮廓。
2001年3月12日 沙尘
沙暴让天文台提前封闭,我在值班室教小晚认星图。她蘸着可可粉在桌上画出歪扭的旋涡星系,第二天清洁工抱怨桌面擦不掉的污渍。直到三个月后,我们在同位置观测到类星体爆发,其形态竟与可可渍重合。
(残留的可可粉结成晶块,在台灯下闪着星芒)
月光漫过黄铜望远镜的基座,我摸到镜筒底部的刻痕——母亲用德文刻着"给晚"。陆临川调整目镜焦距时,突然僵住动作:"看。"视野里浮现出微雕的齿轮图腾,与日记本里的拓印严丝合缝。
2003年8月25日 台风
小晚高烧时画的波浪线,竟与台风眼移动轨迹重合。我抱着滚烫的她穿过暴雨去诊所,听诊器滑过她后背的触感,像在抚摸卫星云图上的等压线。护士说孩子在说胡话,可我知道那些破碎的音节是经纬度坐标。
(贴着诊所收据,背面画着歪扭的台风符号)
晨雾被初阳蒸成金色绸缎时,我们在档案室深处发现铁皮箱。母亲的工作证躺在箱底,照片上的她戴着蓝宝石胸针,背景是正在组装的天文望远镜。证件夹层里藏着褪色的蜡笔画,太阳被涂成柠檬黄的正方体——那是我五岁时的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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