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韩翊妍握着毛笔的手悬在半空,墨汁顺着狼毫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残梅。远处传来闷雷滚过云层的声音,像有人在天际推倒了一整面青瓷花瓶架。
"要关窗吗?"史羽诺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韩翊妍手一抖,字帖上的"永"字最后一捺歪成了颤抖的雁尾。
书法教室的日光灯管在雨幕中泛着冷白的光,将史羽诺的侧影投在宣纸墙上。她正踮脚去够最上层的窗棂,校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雪色肌肤。韩翊妍慌忙垂下眼帘,却看见史羽诺的运动鞋尖沾着半片银杏叶,金黄的叶脉里还凝着今晨的露水。
"你看。"史羽诺突然转身,指尖捏着一片被雨水打湿的银杏叶,"像不像你上次写的飞白体?"叶片在她掌心舒展开来,边缘的锯齿仿佛墨迹在生宣上晕染出的毛边。
韩翊妍刚要开口,余光瞥见走廊闪过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高歌嫣抱着课本从窗外跑过,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走廊瓷砖上连成断续的珍珠链。史羽诺的眼神突然亮起来,像夜航船看见灯塔。
"等我一下。"她抓起窗台上的雨伞冲进雨幕,帆布鞋踩碎满地银杏叶的金色倒影。韩翊妍望着她奔向高歌嫣的背影,忽然觉得宣纸上的墨字都在雨水里融化,变成游动的蝌蚪钻进心脏。
白露那日,韩翊妍在保温杯里藏了秘密。
晨雾还未散尽,她蹲在校门口的糖炒栗子摊前,看铁砂在黑色转炉里翻涌成浪。戴着白手套的老板用长柄铜勺搅动栗子,焦糖的甜香混着桂花的清冽,在冷空气里织成透明的网。
"要最甜的那锅。"她说。栗壳在纸袋里裂开的脆响,让她想起昨夜史羽诺转发的那条动态——高歌嫣捧着一杯奶茶,配文是"白露宜饮枫糖露"。
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七点二十分。韩翊妍将剥好的栗仁碾成泥,混入枫糖浆和鲜奶,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保温杯里泛起涟漪。窗外的银杏又开始落叶,这次是裹着晨霜的蝶。
"早啊。"史羽诺带着一身寒气落座,发间沾着未化的白露。她摘下毛线手套,露出冻得发红的指尖,"今天特别冷,要不要..."话未说完,前门传来高歌嫣的惊呼。
南栀将一杯奶茶重重放在史羽诺课桌上,抹茶奶盖溅出星斑似的绿。"羽诺特意让我带给你的。"她故意提高音量,目光扫过韩翊妍瞬间苍白的脸。
保温杯在课桌下被攥得发烫。韩翊妍看着史羽诺慌张擦拭奶渍的手指,忽然想起书法课上那滴坠落的墨——原来有些心事还未书写,就已经被晕染得面目全非。
韩翊妍开始绕远路回家。
她沿着栽满悬铃木的河堤慢慢走,看夕阳把影子拉长又缩短。书包里躺着未送出的枫糖栗子露,此刻已经凉透,像封冻的琥珀封存着某个午后的心跳。
路过琴行时,她听见有人在弹《秋日私语》。玻璃橱窗映出少女单薄的轮廓,发梢还沾着银杏叶的碎片。韩翊妍忽然想起史羽诺运动鞋上那片湿漉漉的叶子,想起暴雨天她奔向另一个人时扬起的衣角,想起白露晨雾里那杯终究不属于自己的奶茶。
暮色四合时,她站在跨河大桥上松开手指。保温杯坠入河面的刹那,惊起一群白鹭,翅膀拍碎水中摇晃的月亮。那些说不出口的、写不完整的、来不及晾晒的心事,终于随着暮色沉入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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