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篇 3 (4-2)

选择投胎，是不是又可能会再度重演上一世的悲哀？

选择留下，可以一直被陆判官所保护，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各种生而为人的情感所束缚……这将是永世无忧无虑的生活，再怎么比较，后者都比前者好太多了，可是……

赵宇南低下头，很不甘心地咬着唇。

阿南，你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愿吗？

陆判官三天以前的这句话一直在他识海里旋转，挥之不去……

他有什么遗憾呢？

他遗憾自己还没来得及孝敬养他的母亲……

他遗憾还没有能力在城里买一套和家人一起住的大房子……

他遗憾还没有组建自己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最大最大的遗憾，是还没有过，以赵宇南的身份，认真地为自己活一次……

是啊，那一世留给他的全是遗憾，可是，可是他又那么舍不得，离开唯一给了他希望的陆判官……

头顶上突然有了一种自从成了鬼后不再感受过的暖意，他茫然抬起头，但见陆判官还是那样笑着。

他说：“阿南，别怕，会好的。”

那一瞬间赵宇南释怀了。

他想，或许陆判官早就知道了他的回答。

还魂崖，轮回境，一碗孟婆汤，忘却前生事……

端着汤碗的红衣女子坐守在白烟缭绕的崖口前，她早已数不清究竟在这里送走过多少亡灵，不过她也从不在意，就像她示与鬼魂前的孟婆形象，时而昳丽魅惑，时而冷煞恐怖，反正除了这些来来去去不变的同僚，根本没有一个鬼魂能记住。

呵呵呵。

不过今天难得，是陆判官亲自带了鬼来入这轮回，过往只在高处远远注视的他，这次倒是直接把那鬼魂带到了她跟前。

“呵呵呵，大人今儿好雅兴，不知是哪只鬼这么有荣幸？”

孟婆端着汤碗围着赵宇南转了一圈，笑声似铃铛一般清脆空灵。

“哦？这不是你刚带了没两年的那只小鬼，看来也没抵挡住轮回转世的诱惑。”

虽然看上去是美丽的女子样貌，但赵宇南还是有些害怕孟婆身上环绕着的过于冰冷的寒气。

冥府里只有一个轮回转世的还魂崖，故而数千年来也就只这一个孟婆，倒是除了阎王以外能见到的唯一比陆判官辈分还高的幽冥神。

陆判官难得服个软，语气里带了点讨好道：“阿英姐姐行行好，别把阿南吓得不敢进轮回了。”

“瞧你这嘴甜的。”

孟婆含着笑回了位，细长的红指甲捏着碗身微微摩挲，“得嘞，今儿姐姐给你面子，容他再跟你喃喃几句。”

陆判官微笑谢过，才转头看向赵宇南，看出来他应当还有话想说。

“大人，下次我再回来时，还能见到您吗？”

陆判官微颔首，只道，“这一世好好活着罢。”

赵宇南也点点头，转去同孟婆接过汤碗，正要喝下时又顿住，转头再看一眼陆判官。

“怎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判官大人，阿南能否有幸知道，您生前的名字？”

陆判官笑容微僵住，复又轻笑一声。

明知会忘记还要问吗？也罢。

“我的名字是……”

两片薄唇微启，道出那个数百年未曾提及的本名，随后见赵宇南笑着最后说了一句“我会记住的”，抬手将碗里汤水饮下——

孟婆汤入了口，没了记忆的魂灵一瞬宛若去了心智，被一道白光引着一步步去往还魂崖，纵身一跃后，化作一颗小小光球飞落回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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