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翻金的第七日,苏棠的指腹磨出了七弦纹。她跪坐在田垄间挑选麦秆,晨露未褪的秸秆在掌心泛着琥珀光泽。东南隅第七株麦穗突然无风自折,坠落的麦粒在土坷垃上排成北斗状,惊得搬运籽实的蚁群列队仰首。
"要选灌浆足的。"父亲的声音混着麦香飘来。他正用柏木镰收割祭天麦,刃口过处,断茬渗出乳白浆液,遇风凝成半透明的琴弦状。苏棠俯身拾穗时,发现每根麦芒尖端都凝着星形露珠,折射出微型木鸢掠影。
云岫的茜色襻膊在麦浪间时隐时现,她怀中竹匾盛着新麦,穗尖垂落的露珠在绢帕上蚀出《齐民要术》残页。兄长明淮突然从麦垛后转出,掌中星盘指针正指轩辕星:"申时三刻有骤雨,要抢收西坡的'天仓麦'。"
苏棠将选中的麦秆浸入晨露。青玉碗中的水纹突然凝固,映出麦秆内部结构——七孔天然贯通,管壁附着结晶盐花。她按惊蛰日蝼蛄的叩击节奏钻孔时,麦管突然发出埙鸣,惊散正在啄食的云雀群。
"这是伶伦制律的遗法。"父亲抚着麦管上的螺旋纹,"《吕氏春秋》载,黄帝令取昆仑之竹,你这麦笛..."他忽然噤声——苏棠吹响的试音竟引来方圆十里的云雀,鸟群盘旋成太极图,啼声与笛音共鸣出青铜编钟的韵律。
骤雨突至时,全家挤在麦垛洞避雨。明淮的《梦溪笔谈》被淋湿,纸页显出血色舆图——麦田位置标注着"夔龙耳"。苏棠的麦笛遇水膨胀,笛孔自行移位成二十八宿状。雨帘中,她望见父亲用柏木镰在泥地勾画星轨,刃尖带起的泥星悬浮成浑天仪。
雨歇后,云岫发现西坡麦丛倒伏成河图。苏棠赤足踏过湿穗,足印泛起的荧光组成《甘石星经》残句。明淮用银针挑取麦管结晶,显微镜下竟见青铜凤簪的微雕:"这盐花是千年祭器的风化产物。"
子夜巡麦时,苏棠的胎记开始发烫。月光下的麦茬地浮起薄雾,雾中显现戴麦穗冠的先民正在祭祀。祭坛中央的青铜鼎内,沸腾的麦浆凝成她手中笛子的形状。忽然有夜枭惊起,麦笛脱手飞出,在空中化作七尺长的玉律管,管身浮现温泉甲骨文中的"徵"字符。
五更鸡鸣撕开夜幕时,苏棠在麦垛顶发现星砂。砂粒排列成她颈后的青鸾纹,触碰时竟发出麦笛的清音。母亲送来新麦粥,陶碗底的沉淀物聚成微型祭坛,坛中玉蚕正吞食星砂吐丝。
晨光中,父亲改制候风仪。青铜鸟喙含着麦笛,八面铜镜映出不同时辰的云图。当苏棠吹响《豳风》时,仪器的桃木指针突然疯转,在羊皮纸上灼出三日后暴雨的预警图。猎户张叔送来獐子时,獐角挂着的柰果表面显着同样的云纹。
暮色染红麦茬时,苏棠的麦笛开始生长。笛孔处抽出翡翠色新芽,管身盐花绽放成星宿图。云岫将麦芽汁染就的丝帛铺在庭院,布料遇露竟浮现整片银溪村的地下水脉。明淮的星盘突然炸裂,碎片拼成木鸢昨夜飞过的轨迹,最终指向老桑树下的青铜门。
是夜暴雨如期而至。苏棠倚窗吹笛时,笛音凝成光罩护住麦田。雨帘中浮现戴麦冠的虚影,将青铜律管插入她胎记正中。雷光劈开祠堂匾额时,苏棠看清了原本被虫蛀的题字——"神农律吕堂",落款竟是前朝乐正梅卿的篆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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