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林家清贵。

甚至林家的清贵要比李家更名正言顺一些。

与李家直到李敦儒这一代才出了一个当官的不同，林家虽然不算代有高官，却也是有过几名官吏，家资颇丰名望不凡。

可要真论起真金白银，林家却是不如李家的。林家出过的最大的官便是林父，而林父又是个清廉的性子，清廉也就罢了，两夫妻都不善经营，家中虽然小有家产、却说不上每日都有许多进项。一直到林母重病，林父早已经慢慢退出官场，经过这一遭，他所幸也直接把最后一点牵连也斩断了，一心带着林母四处求医，林家便也在这一日日的奔波中落魄下来了。

只是虽然林家如今落魄了，比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落魄也只是对同样身价的人来说，林府唯一的小姐出门，排场自然是有的。

不消多时，一辆看着很是素净的马车便慢慢出现在了天地交界的地方。

林母重病，林诗音为人子女，虽然倒是不必处处忌讳、非要素净到让人晦气不可，但是却也不至于要着红穿绿、打扮的桃夭李艳。更何况林诗音生性冷清忧郁，又有一股傲气，而且被家人宠的颇有几分任性在，自然也不会爱那种俗气的颜色。

马车颜色素净，却并不寒酸。且不说周围护卫着的家丁个个都身体健壮，只看拉车的马便也能有点自知之明——普通人惹不起。

林家现在颇有些窘迫，却也没到穷困潦倒的地步，把孩子送到别人家已经是无奈之举，林父林母再如何也不会亏待了林诗音。只不过林家小姐虽然不是来求人的，李家却也不差她带来的这些钱财，真说起来毕竟还是林家欠了李家的。也因此，林诗音的心里是颇有些坠坠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中氛围太过压抑、母亲又眼见着日日消瘦，林诗音的身体也开始不好，郎中诊脉之后也只说是贵女纯孝，见母亲病痛加身、父亲心焦不已，所以感同身受，这才得了无端虚弱的弱症。若不是这样，林父怕是也下定不了决心把林诗音送来。

驾车的车夫一勒缰绳，马儿便听话的停了下来。

太原府富庶，又有诸如太原李氏这样的本地豪族愿意出钱，整个太原建设的其实还算不错。虽没有江南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之景，却也大多数人都可以安居乐业，就连城外的大路也是炒过的熟土反复捣筑而成，马车一路跑来竟然没生多少尘土。

青色的帘子慕然被掀开，一个梳着两个花苞的小丫头便跳了下来，又拿出一个小凳子摆在马车旁，这才扶着她的小姐走了出来。

面若梨花蘸水、气似空谷幽兰，削肩细腰、指如葱根，眉细而长，却有些坚定之意，唇饱满而润泽，却带着点苍白病色。

“两位表兄安好。”

她的声音也是低的、冷的，带着虚弱与沙哑。病气与颠簸让她有些疲惫，她却还是拒绝了侍女的搀扶。

“此番多有叨扰，麻烦两位表兄来迎我了。”

这边是林诗音了。

“哪里的话。”李思奇作为兄长，自然率先开口。“母亲早就期待表妹能来，我与寻欢两个大男人，到底不如女儿家让母亲喜欢。父亲也素来都说林表妹冰雪聪明，能来接表妹一程反倒是我们的荣幸才是。”

说着，李思奇余光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这个人说不上八面玲珑。这倒不是他做不到，只是李寻欢温柔体贴、却也任性自我。许多时候李寻欢是愿意温和包容的，但是有些时候李寻欢又气人得很。可林家妹妹又没有招惹他，李思奇不觉得李寻欢会让林诗音感觉不快。

可李寻欢偏偏没有开口。

倒不是李寻欢不喜欢林诗音，而是在林诗音露面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了言思的声音。

“好浓的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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