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李寻欢顾不上其他，立刻就下了床。

他跪坐在床头的柜子前。柜子是红木制成，上面画着黑色的花纹，青铜花瓶就立在上面，里面盛着一枝华美艳丽的花。青铜花瓶上刻意做出的铜锈，还有深绿色的、翡翠一样的枝叶，一起映衬着红到发暗的糜丽花朵。

一直高扬着头颅、就算脱离了枝干也经久不衰的红艳终究开始凋谢。大片大片的花瓣柔软的垂着，显出一种袅娜的纤弱，几片花瓣已经坠落在桌面上，缱绻着翘起。平素本就馥郁甜蜜的香气现在更是几乎让人一闻就醉了去，这是花之将死最后一次的绽放。

李寻欢知道，它已经彻底枯萎了。

他甚至不敢抬手去碰，只怕他轻轻一碰，这些花瓣就会尽数掉落下来，散成一片枯涸的红。

怎么会这样呢……

指尖开始发凉，李寻欢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枝头花瓣卷缩着的边缘，柔柔的触感好像上好的丝绸，是一种失去了生命力的柔弱。李寻欢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是在得到了这枝花之后才开始做那些梦的。

他并不能确定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但是李寻欢现在不能轻易的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更何况，他的心沉了沉，如果二者之间真的有所联系，他之后还能再见到言思吗？

在言思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他的确不是天天都能在梦中见到言思的。只是后来言思慢慢长大，李寻欢便也日日都能在梦中见到她，在这件事之前，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了时间的差异，同样都是能每天见到彼此。

而昨天，她没有入梦。

昨天这枝经年不凋的花谢了。

李寻欢不能说服自己这是巧合。

沉思半晌，李寻欢决定要去邻居那里拜访一下。

他虽然不敢自夸自己博闻广识，但是李寻欢的父亲乃是清流，母亲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夫妻二人志趣高雅，平素尤爱赏花观月、赌书泼茶，受爱花的母亲的影响，李寻欢虽然说不上识遍群芳，但是身边的花木却能认出个大概。但是他却一直不知道自己床头的花叫什么名字。

李寻欢现在也只好去求助邻居了。如果能再求来一枝花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行，李寻欢也想求得一个名字，自己私下里再去寻一下。只是他不免有些担心，若是外面找来的花，会不会就没有了之前的作用。

所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李寻欢心中惦念，自然也不由得提起了自己那一颗心，时时饱受焦灼煎熬之苦。

他不敢轻动这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凋谢的花。李寻欢只用帕子把掉落的花瓣包了起来，然后收入了匣子里，又把匣子放在了枕头下面。安置好了一盒落花，李寻欢这才缓和了面色，又换好了衣物，想要去找李戏问问邻居的事情。

他们这个邻居虽然在搬来之后就给邻里送了礼物，但是之后却一直紧闭房门，从来不曾出门。至少李寻欢并没有见过他们家的大门打开，而且也听说过其他人议论这家人没有一个人进出、就连采买的人都没有。整个宅子好像没有活人一样，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家人都不需要吃东西。

这些流言李寻欢平时没留心，现在想起来却隐隐有些抓到了关键的感觉。倒也不是他希望邻居一家会出什么事，只是这种有些神异的流言恰巧和李寻欢现在的情况颇有些相合。

“少爷。”

刚走到院子外面，迎面便小跑来了一个小厮。这是李父面前常来往的仆人。虽然是小跑，但是额头上却没多少汗。可见这件事的确有些重要，却并不如何紧迫。

“老爷让您去一趟。”

李寻欢略微一想，却也没想出来最近家中有什么事情。不过既然父亲发话，李寻欢自然是要听的。

于是他便暂且按下了自己的事，先改路去见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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