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浮灯照故人(续)

晨雾未散的汴河泛起鱼鳞般的波光，郦清玥踉跄后退时，绣鞋在湿滑的船板划出青苔的痕迹。玄铁护腕扣住她手腕的刹那，杨羡的锦缎皂靴已踏碎渡口薄霜，八宝琉璃轿的珠帘被河风掀起，露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清玥当真以为能逃出汴京城？"杨羡折扇轻摇，翡翠扳指映着初升的朝阳，在船篷投下斑驳的光影。二十八个青衣家丁手持包铜木棍，将渡口围成铁桶，惊得艄公的竹篙"扑通"坠入水中。

郦清玥的禁步缠在船桅上，银丝绞着蜀锦裂帛声如裂帛。她突然抓起竹笛戳向玄铁护腕的机簧，这是四姐教她的机关术——去年中秋灯谜会上，三姐用这招拆解过波斯商人带来的九连环。

"小心！"杨羡折扇脱手飞出，金丝扇骨"叮"地撞偏竹笛。他月白色中衣被船钉勾破，却浑然不顾地扑向船沿，腰间玉佩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裂纹。这个从来讲究"行止有度"的贵公子，此刻发冠歪斜地挂在鬓边，仿佛又变回上元夜那个醉醺醺指着花灯说"小爷要摘月亮送你"的少年。

河水突然倒卷如龙，郦清玥的襦裙浸透汴河深秋的寒意。她看见杨羡徒劳地伸长手臂，指尖离她翻飞的披帛只差半寸，猩红眼底映着天际乍现的紫气——那抹光华如当日三姐马车前骤然亮起的琉璃灯，刺得人眼眶生疼。

混沌紫霄宫中，鸿钧老祖拂尘扫落时空碎片。三清圣人围坐在十二品功德金莲旁，玉清境特有的玄光将太上老君的太极图映得忽明忽暗。通天教主正用青萍剑削着混沌灵果，果皮落进元始天尊的琉璃盏，溅起三光神水沾湿了元始的云纹袖口。

"小师妹的元神归位了。"太上老君突然捏碎手中九转金丹，丹香化作金凤绕梁三匝。三十三天外响起惊雷，地府六道轮回盘震颤不休，女娲娘娘捏到一半的泥人突然睁开双眼。

郦清玥从三光神水中浮起时，记忆如天河倾泻。她看见盘古开天时自己化作的那缕太初清气，看见三兄长以元神温养她残缺的真灵，看见紫霄宫三千蒲团独留的第四个云纹座——原来不是红云让座，而是道祖早为关门弟子备下的机缘。

"小四清。"通天教主用诛仙剑挑起她发间水草，剑气割裂的时空裂缝里，映着杨羡在汴河畔疯魔般打捞的身影。元始天尊的诸天庆云裹住她颤抖的身躯，玉清仙光里浮动着千世轮回：南朝佛寺里为她抄经累病的书生，西夏战场替她挡箭的少年将军，还有这世汴京灯市醉眼朦胧说要摘月亮的纨绔......

紫霄宫门轰然洞开，昊天上帝捧着瑶池金母连夜赶制的霓裳羽衣，镇元子袖中滚落二十三个还沾着泥土的人参果。地府十殿阎罗抬着生死簿跪在阶下，平心娘娘的轮回笔尖墨迹未干——最新那页"郦清玥"三字正被业火焚成灰烬。

"师妹该唤我大师兄了。"太上老君笑着抹去她眼角神水，八景宫灯照亮元神深处最后一道裂纹。洪荒三十三重天同时降下甘霖，金鳌岛万仙来朝声震寰宇，昆仑山玉虚钟响彻九霄，兜率宫丹炉喷涌的紫气化作漫天星河。

汴河水底，杨羡攥着半截鹅黄丝绦沉入黑暗。他怀中竹笛突然泛起青光，混沌珠虚影在河底一闪而逝——那是通天教主五百年前布下的护身禁制，此刻正携着圣人剑意，将凡人执念刻进三界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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