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蛾扑星 (2-1)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天市垣七十二坊已飘起炊烟。曦蹲在粮仓飞檐上，看晨光穿过瓦缝漏进仓廪——昨日还浸在糖浆里的麦堆，此刻竟结满了蚕茧般的荧蓝丝网。每根丝线上缀着星砂，随呼吸般的节奏明灭。

"这麦子怕是酿不得酒了。"老板娘的声音混着算盘声从檐下传来。她今日换了件靛青短打，九转玲珑镯缠在腕间，正用银秤称量一捧发黑的麦粒。秤盘倾斜的瞬间，麦粒突然蠕动起来，迸出带翅的蛾子，鳞粉在晨光中抖落星屑。

晏明玦的轮椅碾过仓前青砖，碾碎的蛾翅在辙痕里凝成卦象。他忽然用折扇挑起片鳞粉，对着日头细看："林首辅倒是会养蛊，拿西昆仑的星砂喂蝼蛄。"

话音未落，粮仓深处传来绸缎撕裂般的声响。曦展翼破窗而入，见蛛网般的荧蓝丝线正裹着粮垛上升，在梁柱间结成星图。每处网眼都悬着蛾蛹，半透明的蛹壳里，分明是蜷缩的人形！

"丙字号粮册第三十七页。"老板娘倚着门框念账本，"霜降那日入库的陈麦，虫蛀七成。"她突然用指甲划破蛹壳，粘液中滚出的不是毛虫，而是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算珠。算珠表面刻着太微垣的星轨，浸了蛾液竟开始自主运转。

晏明玦的星盘金线缠住算珠。当金线与星轨重合时，粮仓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奔涌的暗河——河水泛着蜜色，河底沉着无数冰棺，每具棺盖上都嵌着与曦魔纹相似的莲花钿！

"乾坤倒转！"书生并指抹过星盘。金线没入冰河的刹那，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魔纹如活蛇般游向瞳孔，在视野里映出骇人画面：二十年前的林玄舟立在冰棺前，将沾血的星砂填入棺中女子唇间。那女子猛然睁眼，眸中绽开的正是归墟血契的咒印！

"小心！"

老板娘突然拽开曦。梁上坠落的蛾蛹在她脚边炸开，粘液溅上靛青衣摆，腐蚀出缕空星图。晏明玦的轮椅凌空飞旋，星盘碎片如暴雨射向丝网，却在触及星砂时被吸入网眼，反倒让丝线更添金芒。

粮仓突然剧烈震颤。丝网裹着粮垛升到半空，麦粒在荧蓝茧中爆成飞蛾，每只蛾翅都映着不同坊市的景象。当蛾群扑向天窗时，曦看见它们鳞粉洒落处，青石板缝钻出麦苗——这些嫩芽叶脉里流淌的不是汁液，而是闪烁的星砂！

"西南米行！"老板娘突然扯断九转玲珑镯。玉珠弹射间化作算盘虚影，将扑向市集的蛾群拨回粮仓。晏明玦趁机掷出染血的帕子，血珠在空中凝成朱雀，清啼震碎半数丝网。

曦的骨翼扫过残网。魔纹与星砂接触的刹那，冰棺画面再次闪现。这次她看清棺中女子的脸——与自己足有七分相似，额间莲花钿下却多颗朱砂痣！

"小心反噬！"

晏明玦的警告迟了半拍。残存丝线突然缠住曦的脚踝，星砂顺魔纹渗入血脉。剧痛中她听见林玄舟的声音自虚空传来："归墟之女，该醒了。"

粮仓轰然坍塌。曦在坠落间挥翼割断丝线，却见地底冰河翻涌而上。一具冰棺被浪头推向她，棺盖在魔纹照耀下逐渐透明——那女子睫毛轻颤，指尖正在棺内划出归墟咒文！

"闭眼！"

晏明玦的轮椅冲入浪涛。星盘金线缠住冰棺拖向岸边，朱雀虚影撞碎棺盖的瞬间，七十二坊同时响起钟鸣。晨光刺破水雾时，冰棺已空空如也，只余一滩星砂汇成的莲花，当中浮着粒带血的乳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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