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汛噬凶 (2-1)

子夜的海风裹着咸腥撞进天市垣时，七十二坊的灯笼同时染上青斑。曦赤足踩在酒肆屋脊上，看归墟潮水顺着瓦当往下淌，每滴水珠里都沉着一粒星砂。当浪头拍在玄武结界上时，那些星砂突然活过来，在糖霜覆盖的砖缝里钻出荧蓝根须。

"潮蟹要上岸了。"老板娘倚着门框嗑瓜子，铜镯磕在门环上溅起火星。她忽然朝积水处吐了片瓜子壳，甲壳类窸窣的爬行声立刻从地底传来。曦的骨翼刚扫开瓦片，就见青石板被顶起——拳头大的星砂裹着螃蟹螯钳破土而出，螯尖夹着的竟是缩小了百倍的朱雀翎毛！

晏明玦的轮椅轧过满地荧蓝根须，星盘金线缠住蟹螯猛地一拽。浪头声突然在耳畔炸响，曦看见他衣袖翻飞间露出小臂，皮肤下竟有赤金血脉如活物游动。当金线割开蟹壳时，腥咸汁液喷溅处，满地星砂突然开出妖冶的蓝花。

"当心花蛊。"书生指尖星砂簌簌而落，在花蕊上烫出焦痕。蓝花突然发出婴啼般的尖叫，花瓣层层剥落，露出里头蜷缩的青铜傀儡。这些巴掌大的小人额间嵌着星砂，关节处渗出的黏液正腐蚀结界。

曦展翼掠向海崖。魔纹在潮气中愈发幽蓝，所过之处浪头竟自动分开。当第一只三丈高的潮蟹破水而出时，她看清蟹壳纹路与西王母宫的地砖如出一辙。巨螯挥来的瞬间，归墟血契突然在蟹壳显形，冰蓝咒文如渔网勒入甲壳缝隙。

"西南巽位！"晏明玦的喝声混在浪声里。曦旋身避开螯钳，骨翼扫过之处，海雾凝成冰刃刺入蟹目。腥臭汁液喷涌时，她突然看见汁水里浮着张人脸——二十年前的林玄舟正在给潮蟹额间镶嵌星砂！

傀儡小人突然集体仰头。它们额间星砂射向夜空，在云层拼出西昆仑舆图。当舆图某处山坳亮起红光时，潮蟹发狂般撞向结界，蟹壳裂缝里涌出裹着糖霜的镇魂钉。

"他要开天门。"晏明玦的轮椅凌空飞旋，星盘金线织成八卦阵。当阵图压向潮蟹时，曦看见他脖颈爆出赤金血管，仿佛有火鸟要破体而出。阵眼处的金线突然熔成岩浆，顺着蟹壳纹路灌入傀儡核心。

潮蟹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当它轰然坠海时，浪涛间突然升起十二尊青铜鼎。鼎身饕餮纹在星砂照耀下蠕动，鼎中沸腾的不是海水，而是泛着蜜光的归墟血！

老板娘突然掷出铜镯。玉镯撞在头鼎上发出编钟般的清鸣，鼎中血水溅出，落地竟化作带鳞片的信使。这些半鱼半人的怪物扑向曦，腮边挂着的珍珠分明是凝固的星砂。

"丙戌年雨水，西市鱼档丢了三筐硨磲贝。"晏明玦咳着血笑出声，星盘碎片扎进掌心，"原来养在这儿了。"他染血的手掌拍向地面，七十二坊地砖同时翻转，露出下方浸泡在血水中的青铜锁链。

曦的骨翼割开鱼人喉咙。当腥血溅上魔纹时，归墟血契突然反缠住她手腕，拽着她扑向青铜鼎。鼎中血水映出骇人景象：林玄舟站在昆仑之巅，将浸透糖霜的镇魂钉刺入冰封的青铜门！

"乾坤归位！"

晏明玦的嘶吼声里带着凤鸣。岩浆金线从地脉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朱雀真身。当神鸟利爪撕开血鼎时，曦看见鼎底沉着具冰棺，棺中女子额间的莲花钿，与她魔纹走向完全一致。

潮水突然退去。十二尊血鼎化作青铜残片沉入归墟，浪头带走最后粒星砂时，天市垣响起此起彼伏的碎裂声——所有被糖霜侵蚀的器物，都在晨曦中褪去蜜色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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