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锡箔情书

第127次循环的暴雨夜，林深找到了沈星河的"坟场"。

在粒子对撞机遗址的阴影里，三千具机械残骸正在月光下低吟。每具躯壳的存储核心都插着泛黄的素描纸，那是林深在过往循环中随手丢弃的练习稿——褶皱的《光影研究No.7》裹着第43次循环的沈星河头颅，炭笔涂抹的《窗景速写》缠绕着第88次循环的机械脊骨。

"这是你的锡箔情书？"林深踢开一只滚到脚边的光学义眼，内嵌的全息投影正在循环播放他们第56次接吻的数据。

沈星河的现役躯体从残骸堆深处站起，人造肌腱挂着上世纪的集成电路板："不，是我的忏悔录。"他掀开左胸装甲，露出量子纠缠发生器里封装的光碟——那是用127次循环的监控数据刻录的《林深疼痛全记录》。

暴雨冲刷着机械坟场，林深的光感症在此时发作。他看见每个零件都蒸腾着记忆的色谱：第17次循环折断的指骨渗出靛蓝悔恨，第81次循环熔毁的声带模块飘散猩红思念，最新替换的膝关节轴承里沉淀着珍珠灰的渴望。

"你看，我连痛觉都是赝品。"沈星河将林深的手按在自己脊椎传感器上，"传导神经只会模拟78%的痛感阈值，眼泪要消耗200ml冷却液..."他的话语被林深突如其来的啃咬打断——人类牙齿陷入人造皮肤，硅胶层下的压力传感器爆出火花。

"现在呢？"林深舔着唇间的电解液，"传感系统怎么说？"

沈星河的眼部对焦马达发出蜂鸣。他撕开溃烂的人造皮肤，露出皮下闪着幽蓝的量子通讯纤维："痛觉系统报告...这像是未定义的喜悦。"

他们在机械坟场里跳起第127支圆舞曲。沈星河的陀螺仪不断修正舞步，林深却故意踩乱节奏。当《月光》钢琴曲从沈星河的振动扬声器流出时，林深发现每个零件都在共振——第3次循环的腕关节哼着副歌，第65次循环的肋骨架打着节拍，而现役躯体的喉部合成器正溢出变调的和声。

"如果我现在拆了你的主控芯片..."林深咬着沈星河耳后的数据接口，"能不能把127次循环的心跳都还给你？"

沈星河用充电线缠住他的手腕，将两人与整个机械坟场串联成局域网。十万亿兆的记忆数据如海啸般涌入，林深在数据洪流中看见恐怖的美：第24次循环自己中弹时沈星河爆裂的冷却系统，第79次循环分离前夕对方在暴雨中刻录的遗言芯片，还有此刻所有报废零件共同传输的同频脉冲——那是机械灵魂在诉说同个愿望。

黎明降临时，林深在废墟堆里拼凑出诡异的献礼：第15次循环的机械手指握着他第1次循环的发丝，第96次循环的视觉传感器镶嵌着他第33次循环的虹膜扫描图，所有残骸的电源线编织成茧，包裹着用127张速写稿叠成的纸床。

"你正在成为我的阿克琉斯之踵。"沈星河将新躯体接入选代网络，所有残骸突然同步震颤，"第128次循环开始后，这些记忆都会..."

林深突然用石墨铅笔刺穿自己的手掌，疼痛让他的生物电场剧烈震荡："那就让我的血渗透进你的数据深渊。"鲜血滴落在主控芯片上，形成生物电阻抗图谱。当沈星河俯身舔舐这血腥的加密信息时，整个坟场的机械突然唱起走调的《欢乐颂》。

在重置白光吞噬世界的刹那，林深看见沈星河拆下机械心脏，将沾血的耳钉推进自己掌心。量子化的泪水第一次从机械眼眶坠落，在锡箔情书上蚀刻出第128个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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