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录像里栽倒的身影在视网膜上循环播放。老吴倒下时碰翻的可回收物箱,此刻在月光下陈列成装置艺术:酸奶瓶折射着二十四小时前的晨光,易拉罐拉环串成的风铃正在吟唱他未完成的垃圾分类口诀。我突然意识到,他总在凌晨三点零七分擦拭的消防栓玻璃,倒映的正是便利店每日首批临期食品的下架时间。他每天喂食的麻雀此刻彷徨地在窗台蹦跳,要是有一天我不在这里工作流浪猫会不会认为我打猎的时候死在外面了?
在笔记本上把这件事记录下来,虽然我不知道他叫吴什么。没有课业的生活很是无聊,我的笔也没办法挤出更多文字,今天的章节显得那么仓促。
我在第一班地铁里睡着了。便利店制服的塑胶领口磨着后颈,鼻腔里还残留着漂白水与关东煮汤底的气味。空调出风口漏出的冷气像条湿冷的舌头,舔过耳后结痂的吉他弦伤。惊醒时车厢已空无一人,玻璃上映出三个我的虚影:怀抱临期饭团的便利店员工,攥着老吴工牌的守夜人,以及指尖嵌着琴茧的木讷学生。
坐进回去的车厢,隧道照明灯在车窗上划出苍白的年轮,对面空座椅的皮革裂纹正缓慢生长。穿酒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在某站闯入这幕默剧,她的香水分子与车厢消毒水殊死搏斗。我看见她手机屏幕里不断刷新的相亲软件,右滑时指尖在玻璃上拖出彗尾状油渍——这让我想起暗房里显影液漫过相纸的轨迹。
当"终点站"的机械女声割破寂静时,我发觉我又坐过站了。站台像截被遗弃的盲肠,荧光指示牌照着半人高的野草。翻过生锈的围栏,断头路尽头的探照灯将我的影子钉在废墟上。未竣工的商品楼裸露出钢筋脊椎,塔吊的阴影比夜色更稠密,某个瞬间我错觉看见相机闪光在十三层缺口处炸开。
风穿过脚手架孔隙时发出埙的呜咽。我蹲在混凝土预制板堆砌的迷宫里,发现夹缝中生长着便利店同款薄荷糖纸。褪色的包装纸在月光下显形为施工图纸残片,背面用防水笔写着:"涵涵五岁,要当建筑师"。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是镶在城市脖颈的LED项链,而我的左手正被荒草根须刺入血脉。
当我决定离开这片旷野时,突然看清塔吊臂上的反光警示带——这里是那个叫全念的女生拍摄蜂巢的地方。我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情绪,红着鼻子在风里呢喃:
“忍不住在乎
忍住不在乎呢
仍不住地想你给我
最后的温度
风城里的孤独
我们强自背负
留在晚风里的电影慢慢模糊
……”
车厢挟带的疾风掀起我的衣摆,露出便利店名牌下的吉他背带压痕。在车门即将闭合的蜂鸣中,我听见某种遥远的共振:像是保洁车滚轮,又像鱼塘里的浪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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