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六岁
雨珠在窗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泪痕时,我正蹲在琴房门口数蚂蚁。母亲弹奏的《月光》第三乐章从门缝里渗出来,混着父亲摔碎的青瓷茶盏,在柚木地板上淌成冰冷的河。
"你非要教那个孩子学琴?"父亲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把肖邦的夜曲割得支离破碎。我隔着镂花门板数母亲旗袍上的盘扣,第四颗珍珠扣滚到我脚边时,琴凳轰然倒地。
玄关处的雏菊在暴雨里耷拉着脑袋,我抱着琴谱缩进衣柜。樟脑丸的气味里,母亲染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掀开柜门。她耳后的蓝风铃香混着雨腥气,在我颈间系上红绳铃铛。
"临川要记住,下雨天不能碰钢琴。"她的眼泪滴在我手背,比雨水还烫。那串蓝宝石项链垂下来,在我素描本上投下蝴蝶形状的阴影。
白露·九岁
蝉鸣撕破晨雾那天,我打碎了卫生间的镜子。碎玻璃嵌进虎口时,父亲正把西装外套摔在玄关:"陆临川!你妈不会回来了!"
血珠滴在去年生日合照上,把母亲的笑脸染成锈红色。我摸着锁骨上的朱砂痣,忽然想起她总说这是前世的铃铛印。保姆在厨房熬中药,苦味漫过满地狼藉,我偷偷把染血的玻璃渣藏进铁皮盒。
深夜急诊室的荧光里,护士给伤口缝上月牙形状。我盯着不断滴落的葡萄糖液,听见父亲在走廊打电话:"下周的学术会议让小林替我去。"点滴管里泛起细小气泡,像母亲教我吹的肥皂泡泡,在消毒水气味里无声炸裂。
寒露·十二岁
枫叶红到第三层台阶时,我在阁楼发现落灰的蝴蝶标本。母亲的首饰盒埋在旧毛衣堆里,蓝宝石胸针别着张泛黄纸条:"给临川买蛋糕用"。
我抱着盒子蜷在飘窗上,看秋雨将花园浇成模糊的水彩画。父亲的新助理在客厅调试投影仪,她身上也有蓝风铃香水味。当她的红指甲划过财务报表时,我拧开琴房铜锁,月光从积灰的琴键爬上我结痂的虎口。
断弦划破食指那刻,暴雨拍碎了玻璃花房的穹顶。我在满地残花里拼凑母亲种的蓝鸢尾,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滚过花瓣,凝成蝴蝶翅膀上的脉络。
冬至·十五岁
初雪落在素描本上时,我正在医院走廊画窗棂冰花。父亲的心梗抢救室亮着红灯,律师递来的文件袋沾着雪松香——那是他情妇常用的车载香薰。
监护仪发出蜂鸣的夜晚,我在停尸房门口遇见穿茉莉色毛衣的女孩。她踮脚往许愿池扔硬币,腕间红绳铃铛惊飞觅食的灰雀。硬币沉入水底时,我忽然看清池底铺满蓝宝石般的玻璃渣。
"要听秘密吗?"她突然转向我,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粒,"把难过的事画在结冰的窗上,春天来了就会开花。"她的素描本边角画满蓝翅蝶,振翅的弧度恰好接住我坠落的眼泪。
惊蛰·十七岁
消毒水气味再次漫进教室时,我终于看懂那年母亲留下的纸条。数学卷子背面,我反复描摹着蓝翅凤蝶的翅膀纹路,直到桑晚的柠檬糖滚到课桌交界线。
她趴在阳光里打盹,发丝间的茉莉香爬上我的钢笔尖。我悄悄把过敏药片夹进她借的《拜伦诗选》,突然发现书页间的借书卡——那只抱着铃铛的蓝翅蝶翅膀上,竟用摩斯密码写着"谢谢"。
暴雨突至的黄昏,我在她课桌里放伞时碰到铁皮盒。生锈的盒盖弹开的瞬间,陈年玻璃渣映出万千个小小的我们。其中一片残镜背面,褪色笔迹依稀可辨:1999.09.17,川川周岁纪念。
谷雨·今昔
梧桐絮飘进画室那天,桑晚把绷带贴在我渗血的虎口。她指尖温度融化了春寒,腕间铃铛随着呼吸轻颤:"这道疤像月亮在吻你的手。"
你的信(太阳与月亮)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