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紫藤知道的事

梅雨季的第七天，阁楼木箱受潮翘起边角。林晚星握着鸡毛掸子扫过积灰时，那张照片从《临床解剖学》扉页滑落——江砚深站在孤儿院紫藤架下，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渍，左手悬在半空，像要接住某个未落下的拥抱。

窗外的紫藤今年开得格外疯。她将照片倒扣在旧教案上，指腹残留的灰渍晕开一小片阴云。楼下花店的风铃响了，新来的大学生兼职生又在手忙脚乱地打翻水桶。

"林姐！波斯菊的保鲜剂放哪儿了？"

"第三个冰柜，蓝色标签那瓶。"

水珠从冷藏柜边缘滴落，在瓷砖上汇成蜿蜒的溪。林晚星蹲下身擦拭时，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江砚深用手术剪裁开她染血袜边的角度——和此刻水痕漫过地砖的纹路惊人相似。

邻居阿婆送来新腌的梅子，玻璃罐上缠着紫藤嫩枝。"今年花开得邪乎，"老人眯眼望着攀满整面外墙的藤蔓，"我家老头子说，怕是地底下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林晚星笑着接过罐子。琥珀色的蜜汁里沉着几颗星形梅子，咬破时酸涩漫过舌尖，恍惚是那枚始终没咽下去的琥珀糖。她把照片塞进解剖学教材，连同那本《完美标本豢养手册》一起锁进阁楼最深处的木箱。

周末去监狱送旧衣物的路上，出租车电台在放老歌。司机跟着哼"往事不要再提"，沙哑的调子揉碎在四月的雨雾里。林晚星摇下车窗，看紫藤花瓣扑进后视镜，有几片粘在江砚深曾握手术刀的位置。

花店打烊后，她常坐在收银台后削铅笔。木屑落在印着星月图案的便签纸上，渐渐堆成小山。偶尔写两句日记，多是"西街蛋糕店的栗子奶油太甜"或是"白孔雀鱼产卵了"之类的琐碎。

昨夜暴雨冲垮了城郊一段老墙。今早新闻说，废墟里发现刻满奇怪符号的地下室。实习生举着手机给她看现场照片，镜头角落有半截烧焦的紫藤根。林晚星盯着屏幕看了三秒，转身给绿萝换水。水流声盖过了太阳穴的嗡鸣。

打烊前最后一束客人订了星形花篮。林晚星用紫藤做骨架，波斯菊填满空隙，在中心藏了颗玻璃糖纸折的星星。客人说这是送给重获新生的妹妹，她包扎缎带时多绕了一圈。

正当梅雨将歇的黄昏，阁楼木箱再次渗出潮气。林晚星掀开箱盖，发现那本解剖学教材的书脊已长出霉斑，江砚深的面容在照片上模糊成灰绿色的雾。她将照片夹进新买的《野生藤本植物图鉴》，紫藤花苞恰好遮住他悬空的那只手。

楼下风铃又响，混着实习生大呼小叫："林姐！你种在后院的紫藤爬进冷库了！"

她扶着木梯往下看，见暮色中千万串花穗正涌向街道。那些曾被称作标本的、被锁在恒温箱里的、被剪裁成完美弧度的，如今在夏夜的风里狂野生长的，或许才是紫藤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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