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监狱探视窗的铁栅栏,在登记簿上织出十七道水痕。我忽然记起那个黄昏,江砚深白大褂袖口沾着的不是消毒水,是孤儿院紫藤架上垂落的残瓣。
那时我们排成雁阵,等待被拣选的体温。小春抹了三次鼻涕才把辫子扎端正,阿明把捐赠的旧皮鞋擦出镜面光。只有我躲在廊柱后数蚂蚁,看它们搬运面包屑就像搬运整个宇宙。
皮鞋尖停驻在视野边缘时,我正盯着地砖缝里的蝉蜕。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半空,掌心纹路像未拆封的判决书。他的影子比院长办公室的檀木桌更沉,袖扣折射的光斑跳在我破洞的袜尖上。
"要不要吃糖?"
他蹲下的姿态像教科书里的完美构图,如同古希腊雕塑中的神像 。男人长相英俊 ,虽然岁月流逝十分无情 ,却没有带走他的一切年轻的痕迹 。
白大褂下摆却沾着紫藤汁液的污渍。琥珀色糖果在玻璃纸里旋转,我闻到掩在消毒水下的铁锈味——后来在标本室,那味道从03号柜的冷凝管里漫出来,淋透我新换的棉布睡裙。
孤儿院的夜雨总带着霉味,那天却渗出诡异的甜。他撑伞的手始终与我保持三十公分,伞骨投下的阴影却早已爬上我的脊梁。后视镜里小春咬着烂苹果挥手,那抹残红在后来的十年总在噩梦里发酵,化作锁眼里的血垢。
我以为那双抚过我额发的手是救赎,却忘了手术灯下的万物皆是标本。他擦拭金丝眼镜时的轻柔,与剥离青蛙坐骨神经时的专注如出一辙。当第一颗纽扣在我十四岁生日那晚崩落,金属滚过地板的声响惊醒满墙素描里的幽灵——那些脖颈系着珍珠链的少女,原来都曾收到过浸着紫藤香的手写病历。
此刻隔着防弹玻璃,他依然用当年的角度扶正眼镜。探视窗的雨痕在判决书上蜿蜒,我忽然看清他左手尾戒内侧的刻字:不是英文缩写,是孤儿院编号的变体。原来早在伸手刹那,我已被钉上永生标本的编码。
警笛撕破雨幕时,我握紧衣袋里的紫藤干花。那些风干的瓣膜在体温里舒展,终于抖落经年的福尔马林味。原来我们都没能逃出1998年的暴雨夜,只不过有人成了标本师,有人当了二十年活体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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