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镜面的水汽像一块融化的纱布,遮住我颈后初生的疤痕。那团粉色的凸起在蒸汽里呼吸,随花洒水流的节拍起伏,像极了孤儿院后院那株紫藤吸饱雨水的根瘤。
江砚深的脚步声在第三块松动的瓷砖上停顿。我数着更衣室门缝漏出的光斑,十七年来第一次发现,他皮鞋碾过地板的声响与当年孤儿院修女数念珠的节奏重合。那些漆皮表面的反光里,是否也藏过小春被领养前夜剪下的辫梢?
"伤口该换药了。"他的声音裹着橡胶手套特有的窸窣。我盯着洗手台边缘的牙膏渍,那些蓝白相间的纹路突然扭曲成紫藤的藤蔓——就像十二岁生日那晚,他借口检查脊柱侧弯时,灯光在诊疗床上投下的阴影。
消毒水气味漫过锁骨时,我听见皮下组织发出嫩芽破土的轻响。那块增生疤痕正在分泌某种黏液,顺着脊椎滑落的触感,像极了暴雨夜孤儿院漏雨的铁皮屋檐,滴在后颈的冰凉。
他突然掀开纱布。更衣镜映出他瞳孔的震颤——那团粉色凸起裂开了细缝,探出的不是血肉,是一截蜷曲的紫藤须根,沾着我在储物柜偷藏的浆果汁液。
"这是感染。"手术剪擦过耳际,他呼吸频率比平日快了0.3秒。我数着瓷砖缝里的蚂蚁,它们搬运的已不是面包屑,是从我创口脱落的荧光碎屑。当剪刀没入根须的瞬间,整栋别墅的电路突然爆出青蓝色火花。
黑暗如福尔马林般灌满空间。我摸到洗手台下藏着的半截粉笔,在墙面画出第七个星角。那些童年未完成的笔触在潮湿中晕开,化作防弹玻璃后的03号克隆体突然睁开的瞳孔。
江砚深的尾戒擦过我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黑暗中,他的白大褂泛着冷光,像极了孤儿院礼拜堂未被焚毁的圣母像长袍。我忽然想起领养那日他屈膝蹲下时,裤管褶皱里藏着的不是紫藤花瓣,是半片粉色指甲——属于某个消失在梅雨季的转校生。
藤须在伤口深处暴长,刺破纱布缠住他持刀的手腕。我听见童年那把生锈的门锁在皮下弹开,紫藤根系正沿着血管攀爬,将每一处被剪裁的星芒缝合。
警笛声穿透别墅外墙时,浴室镜面轰然碎裂。我在飞溅的玻璃渣里看见无数个自己:十岁蜷缩在霉斑墙角画星星的,十五岁被按在诊疗床检查脊柱的,二十岁攥着烧焦领带夹的——所有镜像的颈后都开着同一朵畸形的花。
江砚深的白大褂被藤蔓钉在瓷砖上,金丝眼镜链缠着花蕊。他喉结滚动的节奏突然与孤儿院的晚祷钟声共振,那些曾让我安心的消毒水味,此刻混着紫藤浆果的酸涩,在黑暗里发酵成最原始的恐惧。
我拾起染血的粉笔头,在最后一块完整瓷砖上画完第十三个星角。当警用手电筒的光束劈开黑暗时,整面墙的紫藤突然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映着不同年岁的我——而最初那个蹲在走廊画星星的小女孩,终于从花心深处探出手,接过了当年不敢触碰的琥珀色糖果。
锁骨饲养的玫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