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4 (2-1)

彼岸花。

后来允生在富太太那里知道了这种花，也知道了那盏灯并非是纸灯，而是一朵真的花。

但那时候的允生并不知道这朵花的含义，也不知道敖蓉带他来这里的原因，但冥冥之中觉得这一切和敏娘有关。

“今天是敏娘头七，”敖蓉一改往日不正经的做派，忽然变得少言寡语，言辞郑重，“所有的纠葛我们需要在今晚了结，不然她就会变成横死的鬼魂，无法入长山。”

允生懵懂地点点头，其实他也只是似是而非地理解着敖蓉的话，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很重要。

“时辰差不多了，那我开始了。”敖蓉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一块锥形的香柱，又数着步子向桥中央走了几步，站定。只见它点燃了香柱，口里念念有词，最后大喝一声“阴阳路开！”

然后就见从它站的桥中央开始，往桥的另一半以及对岸的方向，空气开始扭曲，景象不变，却有个明确的界限在，允生隐隐猜到，这条路不能走。

景象变了没有多久，只见长山村的方向，有一盏孔明灯升起，见孔明灯开始，敖蓉就拿着那个发出奇香的香柱在桥中央绕圈走，用香灰点出了一个够一人站立的圆圈。

当长山村方向的空中亮起一道符火时，圆圈里面渐渐显出了一个人形。开始时淡淡的，如一个水中的影子，但随着香柱燃尽，影子渐渐实在了起来。允生看见那个曾经熟悉的影子不禁浑身抖了个寒战。敏娘站在圆圈里，只是脸上一片死灰，照平时少了鲜活和生气。

“抱歉……”敏娘面无表情的脸盯着允生许久，终于生硬地开口。她的话一出，敖蓉便忍不住回头看了允生一眼。

“没……没事……”允生其实并不想说没关系，但他觉得现在应该这么说，便违心地应着。

敖蓉也不容他们多寒暄，开口便道，“于氏，说出你的死因，今夜我们便送你进长山，下一世好做个福寿双全的人。”

敏娘愣愣地看着敖蓉，脸上似有不甘心，不应声。

“敏娘，你不要执迷不悟，活人之间的贪念嗔痴不过过眼云烟，难道你此生横死，下一世还想不得善终？”敖蓉冷酷地问话里满满的威胁，允生却听出了焦急的味道。

敏娘脸上出现愤恨的神情，用一种不甘心的语气说：“我不服……凭什么……”说完，脸上便是扭曲的痛苦和恨。

允生心里害怕又吃惊，和他在一起的敏娘，总是一副温柔软糯的模样，何曾见过这么暴戾的表情。可是，他俩一直平和度日，哪里来的恨？

“哦~”敖蓉眉头一松，心说，看来是有内情啊，便顺着问：“你有什么不甘心的？人死如灯灭，世间万事就都结束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可是，柳如声和那个姓钱的贱人相亲相爱，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一个人孤苦无依，我要化作厉鬼！我要折磨的他们生不如死！”

柳如声，是允生私塾的先生，前段时间告假去江阴面见了富户钱家的小姐，月仙，这次领回来在柳家小住。

允生又想起那私塾的读书声，江边玩水的篮子，那些哄他的糖果，明明带回来却消失了的芡实糕和牌坊前，允生看见先生带回来粉面云鬓的俏生生的女子。

“世间姻缘有定数，更何况，你现在也该看清楚那柳如声……”敖蓉话未说完，只见柳如声却无声地从他们身后走过来。最先感觉到的是敖蓉，它在柳如声刚刚走过念村的牌坊时就已经感受到了，但它没有声张，却不想，他来得这样快。

“敏娘，你是敏娘吗？”柳如声瞪大了眼睛，无视他们周围的人，慢慢走向敏娘的魂魄。

“犀角香……”柳如声闻着空气中的味道，“果然，人死了也只能靠这种稀罕的玩意儿才能见到……”他眼神空洞地转头看了一眼敖蓉，“无论我怎么在江边唤你，都见不上一面，原来却只要一块小小的犀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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