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朱祁钰的行为逻辑很好理解。你不给我课本,那我只好默写。默写又顺不下来,只能口头上背背,背熟了再默写。没想到过了两天领到了课本,那当然要日夜背诵,背一本、烧一本,好和廷益一道学诗、共同进步。
两人共读一本书,很好,很浪漫。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廷益下去之后工作效率大为下降,之前许诺说要帮忙去看生死簿,现在一提起这件事来就推托,说太难了,要多点时间才行。
朱祁钰一共问了他四次,第一次于谦说他还在去的路上;第二次于谦说他在向主管官员申请;第三次于谦说他在那海量的文献里查找;第四次于谦说他没找到。
没找到啊。朱祁钰了悟地“啊”了一声,善解人意地回复道:“找不到就算了,不能强求。”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到了月亮。
朱祁钰抄起手机来给于谦拍了张照,并附言“你看,月亮。”
于谦回复说,“臣给月亮公主请安。”
朱祁钰大惑不解,点开照片才发现自己调反了摄像头,刚才发的是自拍。
天子本来想再拍一张给他看,又想到也许不该给他看满月。苏轼在中秋节“兼怀子由”,可见满月并没有给人带来团聚,而是总让人分离。就像一个月前他们曾经共看明月,如今却已经阴阳两隔。他还听说有些年轻姑娘会对着月亮许愿,祈求月神满足她们的愿望,可是月神在哪里呢,她们许的愿望又实现了吗?
曾经和我共看明月——我希望能和我共看明月的人,如今在哪里呢?
天子陷落在满月的悖论里,他突然也想许个愿望。于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叮当乱响。天子仰头看着春夜的满月,突然意识到原来春天已经到来。
他低头想告诉于谦:“春天来了,你看到了吗?”
屏幕上是一串白色的消息框,最底下的一条是于谦刚发的:“聚散终有时,陛下,别为月亮伤神。”
我没有为月亮伤神,朱祁钰默默地想,我只是在为你伤神。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朱祁钰想着,没留意手上发了出去,顷刻便收到于谦的回复,“……很快了,陛下。”
“真的吗?”朱祁钰转忧为喜,“看来我刚才许的愿望要实现了?”
对面没有再回复。
那夜朱祁钰没有睡觉,只是痴痴地看着月亮。如果他许的愿望真的能实现,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看见月亮。他感受着月色里的花气,感受空气一点点变得温暖,而血液一点点变凉。他望着那月亮几乎落下泪来。
我要记住月亮的样子,为了那个我想要与之共度的人。
他在殿前坐到天明,坐到月亮变成天空中若隐若现的一个薄片,坐到蒋安拿着白帛来进献——是时候了,月亮已经落下去,接下来月神就要兑现他的承诺了。朱祁钰闭上眼睛,好像他也是一轮沉落的月亮。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突然想起月亮的隐喻——在此前的七年里他一直在竭力克制这一点:
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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