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取过桌上的一把折扇,缓缓摇着道:“坐胎药当然是让你有孕的药,否则你怎么会和朕有孩子呢?”
意欢心底一软,旋即道:“可是臣妾私下托人去问了,那些药非但不是坐胎药,而是让人侍寝后不能有孕的药。”她睁大了疑惑的眼,继续道:“皇上,否则臣妾怎么会断断续续停了药之后反而怀上了身孕。”
乾隆闻言有片刻的失神,方才冷淡道:“外头江湖游医的话不可信,宫中都是太医,医术高明,难道太医的医术还不及他们吗?”
乾隆不过是一瞬间的怔愣无语,已经落入意欢眼中。她拼命摇头,泪水却已忍不住,夺眶而出:“皇上,臣妾也想知道。为何宫外大夫们的喉舌与太医的喉舌不同?”
“其实,自从怀上十二阿哥之后,臣妾也一直心存疑惑,为何之前次次服用坐胎药不见起效,反而是停药之后便有了孩子?而十二阿哥为何会肾虚体弱,臣妾有孕的时候也是肾虚体弱?安知不是这坐胎药久用伤身的缘故?”
皇帝无言以对。半晌,他轻叹一声,“舒妃,有些事何必追根究底,寻思太多,只是徒增自己的烦恼罢了。”
这话似锋利的刀狠狠地插入意欢心房,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不可置信道,“追根究底?原来皇上也怕臣妾追根究底!”她的泪水无声地滚落,夹杂着深深酸楚与难言的恨意。
“皇上忌惮臣妾是叶赫那拉氏的女儿,是爱新觉罗氏仇敌,所以会受旁人摆布,谋害皇上?所以防备臣妾到如此地步吗?”
皇帝收了折扇,重重落在案几上,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肃杀:“舒妃,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在朕的身边,你当朕真的不知吗?就算太后举荐了你侍奉在侧,朕信你当时是懵懂无知。但为了和敬与柔淑谁下嫁蒙古之事你劝朕的那些话,你和你身后的人,心思便是昭然若揭了。”
意欢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是支撑不住似的,凄然厉声道:“臣妾虽是靠太后悉心点拨,才得以陪伴皇上身侧。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臣妾会受太后指使。臣妾对皇上一片真心,这些年来,难道皇上都不知吗?”
皇帝的眼底闪过一丝疑忌,嘲讽地笑了笑:“太后在深宫多年,想必调教出一个对朕有真心又处处合乎心意的女子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也好,玫嫔也罢,都不过是太后放在朕身边的棋子。”
意欢静默片刻,凄凄然笑道,“原来所谓的情深几许,不过都是假象罢了。我原以为只要我一心对皇上,皇上对我也总有几分真心的。是我错了,大错特错啊!”
意欢强撑着福了一礼,惨然笑道:“皇上说得是,是臣妾的错,臣妾有罪,是臣妾不该,在那年皇上祭陵归来时,摇摇一见倾心。是臣妾……都是臣妾的错。”
她木然转身,脚步虚浮地离开。李玉候在门边,见状有些担忧地望向皇帝,试探着开口:“皇上……”
皇帝并不以为意:“罢了,这是舒妃自己想听的话,不必理会。只看着她,不许她去旁人那里胡言乱语。”
意欢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殿内,便将宫人都打发了下去,独留自己一人,将多年来她抄录的御诗都一张一张的翻了出来。
她痴痴地笑着,在明朗白昼里点起蜡烛,将那叠细心整理了多年,连稍有一笔不整都要全盘重新抄录的诗文一张一张点到烛火上烧了起来。
她点燃一张,便扔一张,也不管是扔到了纱帐上还是桌帷上。泪水汹涌地滑落,滴在烧起来的纸张上,滋起更盛的火焰。
她全然不理会火苗灼烧上手指的疼痛,只望着满殿飞舞的火焰,满面晶莹的泪珠,哀婉吟道:“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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