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很讨厌这个村子,但也迫于无奈,没法带孙子离开——门卫虽然按照村中的规定给了他这个老人家特殊的优惠,但也警告过他,如果要带自己的孙子出去,就要交付正常额度的木立,甚至还会更高。
所以他留下了大鹦鹉来陪伴他,而自己则留在村外独自生存。爷爷告诉鸣,自己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一直做下去。他并没有告诉鸣这件事究竟是什么。
鸣把盘子偷偷放回了店铺后,便灰溜溜地跑出了街。他在田野中奔跑,随后又进入了一片树林,在阴凉下,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低着头踢开了路上的石子,嘴里终于吐出些话来:“鸣,你说爷爷为什么还没来看我呢?我记得他以前都是几个月就会回来啊,现在都要一年了……你能飞出去帮我找找爷爷吗?”
“爷爷说过,我不能这么做。”
鹦鹉微张硕大的黑色鸟喙,帮鸣除去头上的小虫子。鸣抬头看向了天空,估算了一下时间,嘴角上扬道:“差不多可以去田里找榆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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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榆鑫穿着破旧背心在田里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他挥舞着扇子,赶走作物上的虫子,同时他的眼睛也不闲着,努力观察作物边上是否长了杂草。
眼看着自己快要走到了尽头,他的心便慢慢松弛下来,稍稍加快了脚步。有些小昆虫附着在了他的背心,被他轻轻弹开。
他终于走出了田野,爬着土坡踩上了实地。放眼望去,视野里尽是黄绿色的浪花。
几个比他要矮的小孩抓着草从他身边经过,看见了他的脸,于是停顿了片刻,又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诶呀了一声便你追我赶地走了。
榆鑫的眼神仍然黯淡。他回想着昨天突然浮现的记忆,心中好像有些话要呼之欲出。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踹向曹悟德,但他能感觉到在那一个记忆里自己很愤怒。
不知从某天开始,他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东西,丢失了一些重要的记忆。于是他从一天的清晨醒来,只记得自己一天的工作,还有自己的一个朋友,还有痛苦的每一天,还有……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还有更多东西。
他仔细地回忆着记忆里的男孩,看见了他带淤青的身体。那一脚之后,一个水杯晃动着落了地。他在水面上看见了自己怒目圆睁的脸,还有那双眉毛。
榆鑫的眉毛天生与众不同,眉头微微上挑,像是始终摆着一副忧愁的表情,这给他带来了许多的烦恼。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喜欢嘲讽他,甚至因为曹悟德的一次发怒,引起全村的人都管他叫作“奴隶”。
他永远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天,那一次黑暗的月成节……每当他的内心有些波动时,他的脸或是眼皮会不自觉地抽搐,有时轻微到自己都感受不到,而有时会令他被迫改变表情,摆出一张臭脸。
同时,他会莫名其妙地想象出一把锋利的刀,然后可怕地想象到将这把刀捅在霸凌者的要害部位,并且划出一道大口子……但他实际上并不敢拿刀,至少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是没有拿稳过刀柄的。
他在田野中穿梭,渐渐走到了一片树荫底下,然后继续前进,来到了一块大岩石上。这块岩石的下方是一处小悬崖,枯树丛生,但也有人踏过的痕迹。
他曾经来到过这里,怀揣着某种极端的情绪。但他已经不记得缘由——每当他试图追寻记忆,只会想起一阵撕裂天空的雷声,还有如同恶鬼哭嚎般的大风,瓢泼大雨在他的内心中作响,令他沐浴在突如其来的悲伤中。
他只记得鸣救了自己。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可惜一年多来,事情仿佛并没有变好。鸣仍然在流浪,而他则进入了曹悟德的家。或许他至少不会再有那种极端的情绪了——可是他仍然找不到活着的目的。说到底,是获救后的怕死念头驱使着他继续生活。
他蹲坐在巨石上,背对着灼眼的日光。他仿佛看见了几张脸出现在大地的阴影中,却又分辨不出他们是谁。
“榆鑫!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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