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生劫

寅时的棠梨苑浸在靛青天光里，乔莹指腹抚过树干刻痕。露水顺着“莹婉双生”的凹槽滑落，凝成冰裂纹状的水痕。她将玉佩按在“婉”字缺角处，树身忽然绽开幽蓝荧光，地底传来玉磬相击的清越声响。

“美人当心脚下！”韩信的红缨枪忽地插入地缝，玄铁枪身震开翻涌的青铜藤蔓。机关兔跃上他肩头，红宝石眸子射出银丝缠住乔莹腰肢:“这地宫认主的气性，真是猛烈。”

地宫甬道四壁嵌满夜光螺，照出壁上斑驳的童趣涂鸦。两个梳双髻的小人儿或放纸鸢，或逗弄机关兔，朱砂绘就的棠梨花瓣飘满边角。乔莹触及某处涂鸦时，袖中银铃忽地炸响——那小人儿怀中的机关兔，正与她手中这只分毫不差。

“丙子年霜月廿三亥时。”司马懿的朱砂笔尖掠过壁龛中的铜漏，“乔夫人产下双女后血崩而亡，次女当夜便被...”他忽然用笔锋挑开暗格，褪色的襁褓裹着半枚银锁片，“封入这活人棺。”

诸葛亮羽扇扫过铜漏裂痕:“乔太傅以毕生机关术造此璇玑棺，原是为保次女一线生机。”他执起乔莹染血的手腕，“双生子血脉相通，这十五年，原是你在替她承劫。”

地宫深处突现九层璇玑塔，每层檐角悬着重瞳状铜铃。乔婉的童谣自塔顶飘来，走调的旋律惊起栖息的荧蓝蝶群。元歌的傀儡丝线缠住飞檐，琉璃眼珠渗出紫黑毒液:“好个借命续魂的戏法，真是精妙。”

正午日光穿透塔顶琉璃，照见水晶棺中沉睡的女童。她怀中机关兔的耳朵缺了半边，恰与乔莹手中残兔吻合。乔莹腕间银铃齐震，玉佩裂纹蔓至心口，金线勾勒出女童仰脸唤“阿姐”的残影。

“婉儿……”她触及棺椁的刹那，三百青铜守卫破壁而出。铠的重剑斩断首波攻势，玄铁护腕映出他眉宇间的焦灼：“坎位甬道在坍缩，半刻钟！”

司马懿的朱砂笔在棺面勾出血莲阵:“乔姑娘可想清楚了？”他龙涎香气混着血腥，“启棺之日，便是你代她赴死之时。”笔锋忽转，阵中伸出骨手拽住乔莹脚踝。

韩信的红缨枪挑碎骨手，枪穗缠着棠梨瓣扫过她面颊:“美人要生同衾，韩某便陪你死同穴。”他旋身劈开青铜守卫的包围，玄铁枪身裂痕斑斑，“只是这般赴死，忒不风雅。”

子夜更漏在水晶棺面漾开涟漪，乔莹将玉佩嵌入棺椁凹槽。冰裂纹中涌出的金线汇成星河，照亮棺中女童腕间银锁。“婉”字下藏着微雕星图，与乔莹心口金纹严丝合合。棺盖移开的刹那，整座璇玑塔开始坍缩。

“阿姐……”少女睫毛轻颤，怀中机关兔红眸骤亮。乔婉睁眼的瞬间，乔莹心口金纹寸寸碎裂，鲜血浸透棠梨纹襦裙。三百青铜守卫齐齐跪地，眼中重瞳映出双生少女叠的身影。

司马懿的朱砂笔尖刺向乔婉眉心:“等了十五年，终是……”话未说完，女童怀中的机关兔突然暴起，利齿咬断他腕间红绳。褪色的铜钱坠地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冰裂纹玉玦。

诸葛亮羽扇金丝缠住坠落的塔顶:“真正的璇玑锁，是双生子魂魄。”他望向乔莹渐趋透明的指尖，“乔太傅以命换命，要的从来不是一人独活。”

晨雾漫进废墟时，乔婉抱着残破的机关兔独坐棠梨树下。她腕间银铃与乔莹那串共鸣如泣，满地落英忽然浮空拼出重瞳星图。韩信的红缨枪插在树根处，枪穗系着的棠梨香囊渗出黑血，那里头裹着乔莹半枚碎裂的玉佩。

“阿姐说，要我看尽人间春色。”女童将香囊贴近心口，冰裂纹自她腕间蔓延而上，“可这棠梨开得再好……”她指尖抚过树干刻痕，泪水晕开“莹”字朱砂，“终是无人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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