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卯时三刻,乔莹提着素绢宫灯穿过回廊,天青色裙裾扫过尚沾夜露的石阶。她伸手将垂落肩头的青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发间那支白玉雕兰的步摇时微微一顿,这是今晨特意选来配新裁的烟罗裙的。
推开书阁的雕花木门,积年的檀香混着竹简特有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二十余架紫檀书格鳞次栉比,晨光透过高处的云母窗棂斜斜切进来,在书格投下斑驳的菱形光斑。
“这些是昨日夫子交代要校对的《水经注》残卷?”她将灯盏搁在酸枝木案几上,指尖拂过堆叠如小山的竹简。有个墨点不慎洇在虎口,像朵含苞的墨梅。
竹帘轻响,她正踮脚够最上层那卷《禹贡地域图》,听见脚步声便侧过脸去。逆光里站着个颀长身影,鸦青色衣摆暗绣云雷纹,腰间垂着枚蟠螭纹玉珏。那人伸手替她取下竹简,腕间缠着段褪色的红绳。
“司马师兄。”乔莹退后半步行礼,垂眸时瞥见他袖口沾着几点朱砂,像是批注时留下的痕迹。
司马懿将竹简放在案几上,修长手指划过绳结处新换的丝绦:“这些旧籍最忌湿气,前日暴雨时窗棂渗水,倒要多谢你连夜来加固油纸。”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石,目光却落在她发间摇晃的玉兰坠子上。
“不过是举手之劳。”乔莹展开竹简,指尖点在模糊的篆字上,“倒是这卷《考工记》的注疏,师兄上月批注说‘削杀之度失传久矣’,可巧前日我在西市寻得枚战国带钩,纹样倒与所述相符。”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金铁相击之声。乔莹推开雕花木窗,见庭院里元歌正摆弄着新制的机关傀儡。那木偶足有七尺高,关节处缀着银铃,此刻正将韩信昨日新栽的湘妃竹削得簌簌作响。
“元师兄的傀儡愈发精妙了。”她倚在窗边轻笑,腕间银镯碰在窗棂上叮咚作响,“只是这削竹如削人的架势,莫不是要给白起将军演练兵法?”
元歌操控着傀儡转身,木偶琉璃眼珠在晨光里泛着幽蓝:“乔姑娘说笑,这傀儡左手藏三棱刺,右手嵌流星锤,削竹不过试刃罢了。”说话间傀儡忽然失控,直朝着书阁扑来。
乔莹不退反进,抄起案上镇纸掷向傀儡膝弯。木偶踉跄时她已闪身至侧,素手扯住傀儡腕间丝线轻轻一绕,银铃顿时哑了声息。元歌慌忙收势,傀儡轰然跪地,震得案几上茶盏叮当。
“机关术讲究收放自如。”诸葛亮的声音自廊下传来,他执羽扇撩开珠帘,月白深衣被晨风鼓起,“乔姑娘这招‘素手缚苍龙’,倒比某些人苦练三年的控偶术更得精髓。”
元歌收起傀儡,诸葛亮已行至案前。他羽扇轻点竹简上某处:“此处‘星分翼轸’的注解有误,当以二十八宿分野图重新勘校。”说话时目光扫过乔莹虎口的墨痕,唇角扬起极淡的笑纹。
乔莹道不过会几个小手段,比不得元歌的精妙。
日影西移,乔莹抱着誊写好的书卷往琴室去。暮春的风掠过回廊,将她的披帛吹得如烟似雾。转过九曲桥,忽见弈星独坐水榭,面前摆着未竟的珍珑棋局。
“乔姑娘可擅弈?”少年指尖黑子将落未落,棋盘上白子已呈困龙之势。他广袖垂落石案,袖口银线绣的星图与水中倒影相映成趣。
乔莹将书卷放在缠枝莲纹石墩上,执白子轻叩棋盘:“弈星师兄这局‘苍梧云断’精妙非常,可惜……”玉指轻移,白子落在天元位,“此处若以‘月照松间’破之,困龙便可腾云。”
弈星怔然片刻,忽而抚掌大笑:“好个‘月照松间’!明日巳时墨家机关课,姑娘定要来看我新制的浑天仪。”话音未落,远处飘来阵阵焦香,混着百里守约清朗的嗓音:“新烤的胡麻饼,诸位可要尝尝?”
暮色渐浓,乔莹独坐临水轩整理琴谱。忽觉发间一轻,那支白玉兰步摇竟不知所踪。她提着裙裾沿来路寻去,却在枫林深处望见个熟悉身影。司马懿正立于老槐下,指尖转着的正是她遗失的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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