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1)

会诊室内，严秉君将CT片啪地按在灯箱上，手指重重戳向胃部阴影区：

严秉君：肿瘤侵犯范围超过五公分，淋巴转移概率极高，根治性全胃切除是唯一选择

林之校猛地从家属席站起来，椅腿刮过地砖发出刺耳声响。

林之校：可顾医生之前做过胃远端切除手术

会议室陡然寂静。

蒋思佳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洇开一团墨渍，余光里顾魏的后颈绷成一道僵直的线，修剪整齐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

严秉君：林小姐，医学不是儿戏

严秉君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的不耐，

严秉君：顾医生的远端切除方案确实能留三分之一个胃，但残胃复发的案例我见过不下二十例

他转头看向顾魏，语调带着前辈特有的威压，

严秉君：小顾啊，你还年轻，别被理想主义冲昏头

林之校：但顾医生的方案能保留部分胃！

林之校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蒋思佳看见顾魏垂在桌下的右手骤然收紧，青筋在冷白皮肤下蜿蜒如挣扎的藤蔓。

顾魏的喉结动了动，嗓音像砂纸磨过钢板：

顾魏：2018年《肿瘤外科》有篇论文，对T3期患者实施精准淋巴清扫后，部分切除的五年生存率……

严秉君：纸上谈兵！

严秉君突然拍桌，蒋思佳手边茶杯里的水出现波动。

严秉君：躺在手术台上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这些天才的实验品！

林母的啜泣声像把薄刀划开空气。

蒋思佳看见林之校死死攥住母亲的手，骨节泛着青白，那是常年按琴弦练出的力道。

散会后，蒋思佳抱着病历本走向办公室，却在听到虚掩的门内传来的声音时僵住。

高浠：院长上午找我谈话了

是高浠的声音。她把咖啡放在顾魏手边，榛果香混弥漫在屋内。

高浠：只要你放弃转科，明年去德国的学术交流名额就是你的

顾魏的钢笔悬在转科申请书上，墨水一滴一滴晕染了“神经外科”几个字。

高浠：我们搭档七年了，我最清楚什么样的舞台适合你

高浠忽然按住他手腕，体温透过皮肤渗进脉搏，她指尖掠过他眼下的乌青。

高浠：留在胃肠外科，我能帮你压下所有质疑声。包括…三年前那台手术的阴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蒋思佳抱着病理报告站在门口，夕阳从身后扑进来，将三人的影子绞成一团乱麻。

蒋思佳：顾医生，3床的病理报告

她垂眸将文件放在桌角，转身时听见顾魏沙哑的声音：

顾魏：蒋医生，请把《欧洲肿瘤内科学会胃癌诊疗指南》第17版找出来

顾魏抽回被高浠握住的手，她不禁握起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高浠：你现在连敷衍我都需要找道具了？

蒋思佳：第146页，关于保留幽门的胃部分切除术适应症

蒋思佳忽然开口，声音清凌凌打破僵局，她抽出泛黄的旧版指南轻轻放在高浠面前。

蒋思佳：严医生提到的复发案例，都是十年前未普及腹腔镜精准清扫技术前的数据

蒋思佳：而顾医生上周刚完成第40台荧光导航淋巴清扫术，复发率是零

高浠冷笑一声松开手：

高浠：实习生倒是把导师的论文背得挺熟

蒋思佳：我们要考虑到患者的术后生活，失去对生活的乐趣和术后复发同样是致命打击

蒋思佳豪不怯懦的反驳着高浠讽刺的话语。

顾魏忽然站起身，白大褂带起的风掀动了纸页。

顾魏：明天早上七点，带林建国的病理切片来实验室

他抓起咖啡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漏下一滴褐色液体。

顾魏：我们做四十一次淋巴清扫模拟

高浠摔门而去时，蒋思佳听见顾魏极轻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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