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晨雾未散的住院部走廊里，蒋思佳捧着血气分析仪走过12病区。

84消毒液的气味中混着小米粥的香气，她驻足在消防栓镜面倒影里整理护士帽时，突然听见安全通道传来压抑的声线：

顾魏：胃体小弯侧黏膜皱襞中断，边缘呈火山口状隆起...我怀疑是印戒细胞癌

顾魏的嗓音像绷紧的琴弦，透过防火门缝隙震颤着空气里的尘埃粒子。

推门声惊动了阴影里的身影。

顾魏握着CT片的手指骤然收紧，塑封袋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晨光从气窗斜切而入，将他白大褂上的褶皱照得纤毫毕现——这是蒋思佳第一次见他未熨烫的制服，领口还沾着昨夜酒吧残留的古龙水尾调。

顾魏：准备收治林建国

他转身时已恢复淡漠，唯有CT片边缘被捏出的月牙形折痕泄露情绪。

病房里正在上演熟悉的拉锯战。

林建国拍打着床栏，输液架上的葡萄糖袋剧烈摇晃：

林建国：胃镜都做三次了，你们这些医生就会吓唬人！

林之校夺过父亲挥舞的拖鞋，琴弓般修长的食指戳向监护仪屏幕：

林之校：顾医生是华清最年轻的主刀，您能不能...

蒋思佳：血氧98%，血压135/85mmHg

蒋思佳适时插入的汇报声像按下暂停键。

顾魏接过病历夹，指尖在“血红蛋白持续下降”的数据栏轻叩，金属板夹与指甲碰撞出密集的啄木鸟声——这是昨夜他抢救消化道出血患者时的叩击频率。

林之校突然凑近观察父亲的手背针孔，发梢扫过顾魏的听诊器，蒋思佳看见他后撤半步时撞翻了治疗车，碘伏棉球滚落满地。

走廊拐角处的绿萝盆栽疯狂滋长，叶片缝隙间漏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蒋思佳追上去时，顾魏正对着窗玻璃调整领带结。

晨风掀起他后襟下摆，露出腰侧别着的便携式洗手液——那是心理科给创伤后应激障碍医护配发的。

蒋思佳：转科申请...是因为林先生的病情复杂吗？

她将酝酿整晚的疑问抛向虚空。

顾魏的背影凝固成大理石雕像，白大褂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三十七步外的护士站传来呼叫铃，混合着他突然加重的呼吸声。

顾魏：做好分内事

他抬手扶眼镜时，袖口滑落半寸，那道淡疤在逆光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蒋思佳突然想起昨夜酒吧混乱中，他护住林之校时手腕凸起的尺骨——像大提琴琴颈上紧绷的钢弦，此刻却透着易碎的脆弱。

消毒车碾过地砖的声响由远及近，顾魏消失在电梯金属门闭合的缝隙里。

蒋思佳转身望向病房，林之校正用酒精湿巾擦拭父亲的假牙盒，琴弓在晨光中划出忧伤的弧度。

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警报，她冲进去时看见顾魏留下的CT片，“胃角溃疡型病变”的诊断意见下方，有人用红笔圈出"BorrmannⅢ型"的模糊字迹——那是胃癌进展期的分型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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