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1)

霓虹灯管在黑色大理石墙面蜿蜒成血管的纹路，蒋思佳踩着细高跟踉跄跌进卡座时，腕间尚未消散的栀子香撞碎了威士忌的泥煤味。

萧珊将玛格丽特杯推到她面前，盐霜沿着杯口融化出泪痕般的纹路，她指尖的碎钻美甲叩响杯壁。

萧珊：顾医生办公室的甲醛味都快腌进你骨头了，看看你这副无菌操作般的坐姿

蒋思佳拢了拢针织开衫，人造革沙发黏住她的大腿。

隔壁桌的骰盅摇晃声里，她第三次检查手机里的值班表——21:47分，顾魏应该刚结束夜间查房。

这个认知让她稍稍放松脊背，却在抬眸的瞬间彻底凝固：

猩红色射灯扫过入口处的青铜门环，顾魏正被堂弟顾肖扯松领带推进来，挺括的西装驳领还别着银质姓名牌，在迷离光影里晃成一道冷冽的银河。

顾肖：哥你闻起来像移动的消毒柜！

顾肖扯着嗓子盖过电子音乐，将龙舌兰shot塞进他掌心。

顾魏皱眉后仰避开飞溅的酒液，后颈撞上装饰用的黄铜齿轮，金属冷意激得喉结猛然滚动。

这个下意识的吞咽动作被蒋思佳尽收眼底，她突然想起今晨他吞咽止痛药的模样——喉结也是这般仓促地上下滑动，像被困在玻璃器皿里的活物。

震耳欲聋的贝斯声中，另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林之校攥着大提琴琴弓的指节发白，松香粉从马尾槽簌簌落在酒杯边缘。

林之校：柏林爱乐乐团选拔就在下周！

她冲着手机嘶喊：

林之校：您当年逼妈妈放弃钢琴，现在又要毁了我？

听筒炸开的怒吼惊飞了酒保手中的柠檬片，三三伸手夺手机的动作太急，半杯教父酒全泼在蒋思佳的米色阔腿裤上。

混乱像多米诺骨牌层层倒伏。

当林建国踹开鎏金玻璃门时，蒋思佳正捏着湿巾擦拭裤脚。

老教师鹰隼般的视线刮过舞池，林之校慌乱中踢翻高脚凳，琴弓勾住顾肖的铆钉皮衣。

命运的齿轮在此刻错位咬合——穿着星空裙的女孩像断弦的音符，跌进顾魏被迫张开的臂弯。

顾魏：别动

顾魏的医嘱本能先于理智，左手已扣住林之校的腕脉。

酒精作用下过速的搏动顺着指尖震颤，与他白大褂口袋里未关严的笔帽产生奇妙共振。

林之校抓起他的驼色风衣蒙头盖脸，古龙水与福尔马林的味道在织物褶皱里厮杀。

蒋思佳看见顾魏的右手悬在半空，那是种无影灯下寻找止血钳的姿势，最终却落在女孩颤抖的肩头。

林之校：爸，这是我男朋友！

林之校的谎言裹着龙舌兰的辛辣。

林建国额角青筋暴起，老花镜片映出顾魏凌乱的领口——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露出锁骨处淡红的压痕，是长期佩戴听诊器留下的印记。

蒋思佳下意识按住自己锁骨相同位置，那里正隐隐发烫。

顾魏：林先生，我是华清医院胃肠外科...

顾魏的辩解被三三突然播放的摇滚乐淹没。

林之校趁机将威士忌残酒抹在眼角，晶莹液体顺着顾魏的腕表表链渗入袖口。

蒋思佳注意到他太阳穴突跳的血管，那是昨日观摩胃癌手术时的神情——当肿瘤粘连主动脉，他持着电刀的手也是这样绷紧。

林建国：现在的医生都这么不正经？

林建国的戒尺虚指顾魏鼻尖。

顾肖举着手机录像起哄，镜头却突然被蒋思佳挡开。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卡座外侧，湿漉漉的裤脚还在滴水，声音却像晨会上汇报病历般清亮：

蒋思佳：顾医生今晚本该值班，是听说您胃溃疡病史才...

谎话在舌尖滚了半圈，被顾魏骤然收紧的瞳孔掐灭。

霓虹灯恰在此刻转为幽蓝，将顾魏耳尖的血色照得无所遁形。

他推开林之校时，风衣内袋滑出病理报告单的一角，“印戒细胞癌”的诊断字样在蒋思佳眼前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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