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埋骨 (2-1)

—

我回来那日，他过来接我。

说起来，我们有很久都没见过面了。我正寻觅着他的身影，好容易找到了他，一个女孩蓦地闯入了我的视野。

她气质很好，穿了一身考究的正装，面颊泛红地和他交谈着什么。

我不明白心底的那点异样因为什么，却也不怎么在意。

所幸他也看到了我，礼貌地和那姑娘打了招呼后就朝我走来。

他个子很高，腿长手也长，虚虚揽住我的肩膀，笑着问我最近一切都好？

—

我从没想过，我们有朝一日会经历那样毫无预兆的离别。

他好看的双目明若曜石。

……审讯时被挖掉。

手指修长干净，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鲜血淋漓。

其实那次请愿前，我是想跟他说话的。得知我们一直以来看作束缚的血缘关系是假的，我那时候真的想说些什么的。

最动人的，莫过于欲言又止，克制情深。

欲说还休的不止是情意。

——

……世俗，人言刻深，她恬静的面容。

他只能很轻地碰她的脸，因着兄长的特权和自己异样的心思，挣扎。

挣扎。

但儿女情长，在时代大背景下，又可以忽略不计。

——

“哥——”

别回头。

——

他血色很淡的唇被自己咬得见血，血线薄薄覆盖在唇瓣上，尚未结痂。

眉宇紧蹙，脸侧，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在暗淡的光里，他痛苦地呼吸着，冷汗簌簌滴落。

太狼狈了。

她看到了这一幕，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哥哥只是隐忍地抽着气，对她说。

“别看。”

“不要看。”

——

她总觉得有种要变天的感觉。

哥哥像往常那样带了她最喜欢的糕点回来，但这回，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

她在忙着整理报刊，玩笑说要哥哥喂，但她知道如今二人已经长大成人，对方不可能再如幼时那般惯着自己。

谁知，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精致的糕点，递到她唇边。

这属实是有些过于亲昵了。

也许是将要离别了吧，今天的他比往日更加温存，注视着她的眸子里，含了些别的什么意味。

她愣了愣，张口咬住糕点。

她咬得不巧，齿尖还碰到了对方的手指，留下湿润的光泽。

哥哥没什么反应，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他。

这里的灯年久失修，发出滋滋的轻响，光线摇晃起来。

他的手指慢慢地，蹭上了她的唇角，把那点糕点碎屑抹掉了。

她心尖猛地一跳，近乎呆滞地看他把剩余的糕点送入唇边，眸里蕴藏着冷静的，压抑到极点，将要爆发的情愫。

有种吸引人的，矛盾的魅力。

哥哥素来都是冷静而自持的，强大，可靠，什么事情交给他，自己都会很放心。

……可是，今天的他有点过于不对劲了。

他们其实疏远过对方一段时间。被重重伦理压得喘不过气，为自己难言的心思感到羞耻。

不该喜欢哥哥的。于时，于势，都太不应该。

灯总算挣扎着熄灭了。

那人衣服上淡淡的香味逼近她，她指尖攥紧报纸，心脏狂跳，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隐隐有预感。

“哥？”

“……嗯。”哥哥应他，嗓音很低，有种出乎他意料的紧绷，“现在还怕黑吗。”

“……”她没吭声。

她听到哥哥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知要不要告诉你，如果选择诉说，又该从何说起。”

“不过，我……”他走近几步，低下头，呼吸几乎就落在他耳边，滚烫灼人，“……”

那四个字好像快要出口了，他却闭了眼，生生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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