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旧歌切片

收银台下的老式CD机开始卡碟时，苏雨晴正在修补墙上的抽象画。那是她大三时的涂鸦作品，被我从拆迁的旧店墙上抢救下来，如今在潮湿空气里卷起边角。

"《Fly Me to the Moon》第2分17秒。"她突然说，丙烯颜料在调色盘上混成咖啡色，"你第一次吻我时的背景音乐。"

我更换CD的手顿了顿，那道细微划痕依然卡在同样的音节。她踮脚擦拭画布最高处的星空，褪色牛仔裤露出脚踝上的淡青色纹身——是咖啡豆简笔画，与我右手腕的旧痕如出一辙。

"颜料。"我递去松节油时瞥见她掌心结痂的灼伤。上周拍摄时她徒手接住翻倒的摩卡壶，节目组欢呼"真性情"时，只有我注意到她藏在背后的颤抖。

她接过瓶子时指尖相触，冰凉的触感激得我缩回手。风铃响起，常客张教授带着湿气进来："小林啊，还是冰美式..."突然顿住，"这位是苏小姐？我在电视上..."

"我是他学妹。"苏雨晴抢答，画笔在画布上洇出乌云，"以前常来蹭咖啡。"

我默然将"雨霁"豆放进磨豆机。她确实总在打烊后溜进来，用劣质速溶咖啡粉练习拉花，直到我把珍藏的瑰夏豆推到她面前。此刻她正用我的专属咖啡杯喝水，杯沿残留的口红印与记忆重叠。

暴雨突至，她借口等雨势变小缩在角落。我擦拭杯具时，CD机突然正常运转。萨克斯风流淌的瞬间，她轻声跟唱："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玻璃映出她抱着膝盖的身影，与旧店监控录像里的画面重叠。分手前最后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哼着歌补全墙画，直到我关掉总闸灯。此刻她的帆布鞋尖正随着节奏轻点，在地板积灰上画出半颗心形。

打烊时发现她偷换了我的围裙。原本的纯棉款变成帆布材质，口袋内侧用银线绣着"LY"，针脚歪斜如当年她缝在我袖口的姓名牌。装着薄荷糖的铁盒躺在洗净的咖啡杯里，最新糖纸上写着："修好CD机的人该得奖励"。

后巷传来野猫呜咽。我推开防火门时，她的画架孤零零立在雨中。画布上是咖啡店的雨夜橱窗，暖黄灯光里有两个模糊人影，正在吧台两端各自修补破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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