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录第二页，血衣冢 (2-1)

《姑获·血衣冢》

青冥观的晨钟撞碎浓雾时，我正用艾草熏烤那柄青铜钱剑。昨夜一场法事耗去七张镇魂符，此刻剑身铜钱间的血锈又深了几分。关于那黄泉渡和那颗翡翠的事依旧没有丝毫进展，使我夜不能寐。

这时，檐角铜铃忽地乱响，我转头望去，见山门石阶上蜿蜒着一道暗红痕迹——不是朱砂，是半干涸的人血。

“小道长救命！”浑身染血的稳婆扑倒在香炉前，怀里紧攥的襁褓渗出禽羽腥气，“城南李员外家的姨娘难产，接生的…接生的全死了！”

我挑起染血襁褓一角，瞳孔骤缩。本该是婴儿的位置，蜷着一只青灰色禽爪，趾间粘着破碎的蛋膜。这是姑获鸟夺胎的印记，但《万妖录》明明记载，这种夜行妖鸟百年前就该绝迹了。

***

李府后院弥漫着铁锈味。

产房梁柱上钉着七具稳婆尸首，她们的手指皆呈鸟爪状蜷曲，嘴角残留着禽类绒毛。最诡异的是每具尸体腹部高高隆起，仿佛怀胎十月，皮下却有东西在蠕动。

“已故的七位姨娘，都是这么没的。”李员外递来一本泛黄账册，指尖发颤，“但这次…这次云娘怀的是男胎啊！”

我掀开账册最后一页，浑身血液骤冷。七位难产而亡的妾室，生辰竟全是阴年阴月阴日。翻到夹层时，半片染血的鹤纹官笺飘落，其上印着“赐子添福”的朱红小篆——这是宫中司天监的密印。

铜钱剑突然震颤不止。

回廊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声音却像夜枭嘶鸣。我踹开西厢房门的瞬间，数十只姑获鸟从梁上惊飞，它们人首鸟身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鸟群爪间抓着裹尸布包裹的肉团，落地便化作血水，顷刻间汇成一道符咒。

“血婴阵！”我挥剑斩断最近的符纹。这邪阵需集齐九名枉死产妇的精魂，炼成可替人续命的产鬼。阵眼处的云娘躺在床上，腹部裂开狰狞伤口，本该是子宫的位置塞满破碎的禽卵。

身后传来机括声响。

李员外手中的翡翠扳指裂开，露出内里刻着梵文的铜哨。随着刺耳哨音，云娘的尸首猛然坐起，腹中禽卵接连爆开，飞出无数瞳孔血红的雏鸟。

“可惜只差最后一步。”李员外的脸在鸟羽纷飞中扭曲，“用守剑人的纯阳血浇灌，这些孩儿便能真正活过来——”

钱剑贯穿他咽喉时，铜哨里钻出一缕黑烟。烟中浮现了一到鬼影，令我震颤的是，其气息与那牛首人身的怪物一样，此事觉不简单。

待黑烟散去，我在其中找到了一份官笺，赫然写着一篇署名——司天监，玉钰。

***

乱葬岗的磷火绿得渗人。

我循着官笺线索找到一处新坟，碑上无字，坟头却插着七根染血的孔雀翎。洛阳铲刚破开土层，腐臭味混着禽羽冲天而起——棺中哪有尸骨，只有件爬满虱子的血衣，衣襟处绣着司天监的仙鹤纹。

忽然，我感觉到一股妖力在快速靠近，没来得及考虑，手中符箓一挥，几道金色锁链便将那妖气束缚。

“陆大人好手段。”

妖气化作一名白须老者，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用姑获鸟精血培育鬼胎，再让达官贵人‘老来得子’，这生意可比炼丹长生划算多了。”

被束缚住的白须老者闷笑，皮肤突然皲裂，露出内里靛蓝色的傒囊妖身。它爪间把玩着那枚翡翠扳指，嗓音像钝刀刮骨：“青冥观的小道士倒不蠢，可惜黄泉渡的钥匙……”

妖物突然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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