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生局

郑言在河底悠悠转醒，周身一片静谧，唯有水流潺潺。他下意识地摆动身体，却惊觉自己竟长出了鲛尾，扫过身旁腐朽的沉船，扬起一阵泥沙。就在这时，瓜爪的脸突然出现在摇曳的藻荇之间，孩童的眼瞳泛着诡异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仿佛能洞悉一切。“言哥，该回家了。”瓜爪的声音在水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还没等郑言反应过来，周围的水波陡然扭曲，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无情地卷入其中。恍惚间，郑言只觉天旋地转，等他再次看清周围的景象时，竟回到了七岁那年的龙宫宴。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他看见幼年的自己被几个鲛人侍卫按在砗磲台上，龟丞相手持利刃，寒光闪烁，那把刀正要剜出自己的护心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屏风后突然冲出一个粉裙女童，她眼神坚定，毫无惧色。郑言定睛一看，竟是许樵的前世——东海十三公主。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记忆在此处裂成两半。

现实中的鬼市，正陷入一片混乱与崩塌之中。市主府中升起一道冲天的血柱，将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红色。紧接着，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只巨大的珍珠蚌缓缓浮现。许樵悬在蚌壳中央，三千青丝在狂风中肆意飞舞，竟化作一条条坚韧的锁链，紧紧缠住市主。郑言只觉颈间的玉坠突然变得灼热无比，紧接着，碎裂的鲛珠从他心口缓缓浮出，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原来是你……”市主的面具在这一刻彻底脱落，露出的面容竟是郑言成年后的模样。郑言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五味杂陈。许樵看着眼前的一切，凄然一笑，那笑容中满是绝望与决绝。她猛地将手中的金剪刺入两人的胸膛，刹那间，鲜血四溅，纠缠的血线在空中交织，仿佛一幅诡异的画卷。

在这血光之中，郑言终于看清了这场跨越千年的赌局。原来，市主竟是他堕落的未来身，在岁月的侵蚀下，迷失了自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贪婪。而许樵，为了拯救他，为了修正这被命运扭曲的轨迹，不惜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在轮回中苦苦挣扎，历经三千七百次错误的修正。每一次轮回，都是一次痛苦的重生，每一次尝试，都充满了未知与绝望，但她从未放弃。

当最后一颗珍珠化作齑粉，消散在风中，郑言抱着许樵渐渐消散的残魂，无力地跪在废墟之中。他的眼中满是泪水，却已哭不出声。此时，瓜爪的哭声从远处传来，郑言转过头，看见孩童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化。他这才明白，瓜爪竟是自己被剜去的善念所化，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见证着这一切的悲欢离合。

朝阳缓缓刺破阴云，洒下第一缕曙光。郑言握着许樵留下的半截金剪，在手腕上刻下第七道血痕。那血痕仿佛是他与许樵之间最后的羁绊，也是他对这场千年纠葛的铭记。鬼市的晨雾再次聚拢，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绸缎庄老板娘的笑声从迷雾深处传来，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第三千七百零一局，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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