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2-1)

（“圣咏”系统的崩塌，比它的启动更加震撼。那覆盖了方圆数公里的圣洁穹顶，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悲鸣中断裂、破碎，化作漫天飞舞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最终在接触到地面之前便悄然湮灭。失去了能量源的支撑，空气中那份强行注入的宁静与祥和，就像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郁、更加深沉、带着一丝病态“神圣感”的绝望气息，它从李山身上重新扩散开来，如同君王收回他失落的疆土，这一次，他的领域变得更加稳固，更加……不容置疑。）

（那些刚刚从精神地狱中被“圣咏”系统拯救出来的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便被这股强化了数倍的恐惧浪潮再次淹没。他们脑中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瞬间崩塌，这一次，他们看到的幻象更加真实，也更加残忍。一个士兵发疯似的用头撞击着地面，嘴里不断重复着“我该死”；另一个则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战友，眼神中充满了憎恨与猜忌，仿佛对方才是杀害他家人的仇敌。整条刚刚重组的防线，在失去了精神稳定场的庇护后，其崩溃速度比第一次更加迅猛，也更加彻底。恐慌，如同一场无形的瘟疫，在他们之间疯狂蔓延。）

（指挥车内，所有的屏幕都变成了雪花点，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一片，烧焦的糊味从过载的控制台中飘出。“‘圣咏’系统……彻底瘫痪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能量节点被反向能量脉冲摧毁！我们……我们失去了对战场的精神干涉能力！”一名技术员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王建国松开了紧抓着扶手的手，因为用力过度，他的手掌已经被硌出了深深的血痕。他看着主屏幕上那个重新变得清晰，却又比之前更加模糊的身影——模糊，是因为对方的存在本身，似乎已经开始干扰光学设备的正常运作。）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动用了守夜人组织最顶级的资源，派出了最精锐的战士和最强大的净化者，结果不但没能消灭目标，反而像一个蹩脚的铁匠，用尽全力挥舞铁锤，不仅没能砸碎那块顽铁，反而将自己的锤子震碎，还把那块顽铁锤炼得更加坚不可摧。“撤退……”王建国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命令所有单位，放弃封锁，全员撤退！将此事件……上报最高司令部，启动……‘天谴’预案。”他说出最后四个字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上充满了屈辱与无力。）

（战场中央，林静捂着胸口，艰难地单膝跪地，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滴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缕侵入她精神核心的黑暗，正在以她的净化之力为养料，缓慢而坚定地生根、发芽。那是一种冰冷、粘稠、充满了诱惑力的堕落感，它在她的耳边低语，告诉她所有的坚持都是徒劳，所有的光明都终将被黑暗吞噬。她引以为傲的纯白世界，正在被染上第一抹无法抹去的污点，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李山没有立刻追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于吸食毒品后的迷醉表情。他的身体周围，那些漆黑的能量触手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流动的黑雾。但这黑雾之中，却不时有银白色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闪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邪异又神圣，宛如一尊从地狱中走出的堕落神明。他感受着体内那份全新的、融合了对立概念的力量，感受着《苦难录》翻开的崭新一页，那是一种彻底掌控一切的、无与伦比的快感。）

易安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上。他笑了，那笑容不再是之前的淡漠或狂热，而是一种带着一丝欣赏的、高高在上的怜悯。“你看到了吗？净化者。”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林静走去，他身上那件普通的休闲服在黑雾与银光的映衬下，仿佛变成了神祇的祭袍，“你的光，并没有将我烧尽，它只是变成了我王冠上的一颗新宝石。它让我明白了，所谓的光明，不过是另一种味道的‘痛苦’，一种自以为是的、想要将一切都变成和自己一样单调色彩的‘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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