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24小时便利店的白炽灯下，林深把婚戒摘了又戴。沈墨白往关东煮里加了三倍辣酱："王阿姨介绍的幼儿园老师，明早十点在星巴克。"玻璃上的倒影里，初雪正把相亲照片抓成雪花纷扬。

相亲对象穿着林母生前最爱的浅蓝旗袍出现时，沈墨白正在隔壁桌教小女孩折纸飞机。"林先生喜欢孩子吗？"女孩搅动着拿铁拉花，"我姑妈说你在大学带研究生，肯定特别会教..."

玻璃窗突然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少年沈墨白翻墙递来的三明治，油渍在草稿纸上晕成心形。林深猛地起身，咖啡杯撞翻在相亲简历上，烫金字体"宜室宜家"在拿铁泡沫里逐渐溶解。

ICU探视时间缩短到十分钟。林父的氧气面罩蒙着白雾，指尖在儿子掌心划着："昨儿梦见你穿大红褂子..."沈墨白提着保温盒进来，韭菜虾仁馅的香气里混着消毒水味道。

"伯父，尝尝我老家冬至的福饺。"他舀汤的手很稳，唯独避开老人期待的目光。林深突然抓起沈墨白的手按在床边："爸，我们..."老人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监测仪骤响的警报声吞没了未尽的坦白。

走廊的绿漆长椅上，沈墨白袖口还沾着虾仁碎："我给婚介所打过电话了，那个幼师姑娘..."林深突然咬破他的下唇，血腥味混着泪水的咸涩："你要把我推向多少人才能赎够你臆想的罪

立春那日，林父精神出奇地好。他执意要下完那盘残局，枯枝般的手指捏着黑子："当年教你落子无悔，现在倒要反着教了。"窗外的玉兰花苞在倒春寒里瑟瑟发抖。

沈墨白端着棋盘进来时，老人已说不出话。他颤抖着将白子推过楚河汉界，浑浊目光扫过两人无名指上同款的戒痕。监护仪的波浪线渐趋平缓，最后一枚棋子滚落在地，初雪追着它跑向洒满朝阳的走廊。

火化炉前，林深在父亲西装内袋发现张泛黄的B超单。背面的钢笔字被岁月晕染，仍能辨出"可惜不是孙女"的叹息，以及后来添上的"但有人陪着下棋也好"。沈墨白将千纸鹤抛向青烟，它们载着二十年的三明治油渍与消毒水味道，消失在早春淡青色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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