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灯影辩残局

云栖书院的古籍修复室总泛着陈年宣纸的气味，沈青培的白玉镇纸压住全国物理竞赛初赛卷时，窗柩外正飘过第十七片玉兰花瓣。电子表跳至18:03，他刚要合上《电磁学通论》，木格门吱呀荡开三月倒春寒。

"沈学长留的残局，解得还算漂亮吧？"

黑色卫衣兜帽里漏出几缕孔雀蓝挑染，林墨棠斜挎着塞满玻璃仪器的帆布包落座对面。他指尖推来的草稿纸上，赫然是沈青培一小时前故意夹在《九章算术》里的电场强度难题——本该需要积分计算的部分，此刻却被替换成三角函数与几何光学的精妙耦合。

"用惠更斯原理类比点电荷分布？"沈青培用红笔圈出关键步骤，"第4行波动方程代换时，你偷换了边界条件。"

林墨棠忽然倾身越过黄杨木桌，防蓝光眼镜链扫过沈青培正在批注的钢笔尖。他抽走对方压在竞赛卷下的《云栖书院学生守则》，扉页便签纸上竟画着沈青培解题时的侧脸速写，鼻梁处特意标注：此处曲率影响光栅衍射效率。

"学长每天卡着18:00离校，是要去喂第三教学楼后的玳瑁猫吧？"他晃了晃从对方书包侧袋摸出的猫条，"但今天它被天文社借去拍星轨了。"

沈青培终于抬眼正视这位转学生。晨会时校长介绍过，林墨棠是化学竞赛保送生，此刻他卫衣袖口沾着不明紫色结晶，颈侧还有道新鲜灼痕——像是氢氧化钠喷溅的痕迹。

古籍区的吊灯忽然明灭，林墨棠腕间红绳系着的鎏银铃铛轻响。沈青培瞳孔微缩，这铃声与记忆中火灾现场的消防铃惊人相似。他尚未理清思绪，对方忽然用美工刀划开竞赛卷第七题题干。

"如果在这里切开电磁场..."刀尖游走时蹭过沈青培手背，"将旋转导体等效为无限长螺线管，感应电动势就能用你外套第二颗纽扣的涡流损耗来测算。"

沈青培扣住他持刀的手腕，触到脉搏时怔住——这频率与上周物理实验室测得的磁阻尼振动完全同频。林墨棠忽然扯开他校服领口，第二颗铜纽扣果然布满环状焦痕。

"上周五实验楼短路的是你！"沈青培攥紧对方腕骨，"那台特斯拉线圈..."

玻璃碎裂声打断质问。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窗外玉兰树剧烈摇晃，树影在宣纸上投出狰狞爪痕。林墨棠翻窗跃出前，将温热的U盘塞进沈青培掌心："明早七点，琴房后的二级管会告诉你密码。"

沈青培追到连廊时，只抓住一片浸着苦橙香气的衣角。他摸出紫外线笔照射，布片浮现出荧光方程式——正是他三年前发表在《中学生物理》上的谬论，如今被修正成完美形态。

晚风卷起满地玉兰，沈青培站在碎月铺就的石阶上，听见远处传来不成调的《茉莉花》口琴声。他解开U盘外壳，发现集成电路被改装成逆触发式报警器，而芯片表面蚀刻着微缩苯环结构，第六个碳键位置嵌着极小的"沈"字。

修复室灯光彻底熄灭的刹那，林墨棠手腕的红绳铃铛声再次穿透黑暗。沈青培摸向自己锁骨处的烫伤旧疤，突然想起十岁那年从火场抱出自己的少年，腕间也有同样频率的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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