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火场真心

宫灯被热浪掀翻的瞬间，李承泽的衣袖卷住我后腰。浓烟里他的眼睛亮得骇人，仿佛又回到三日前太医署那个雨夜——那时他握着我的手腕，用我的金簪在青砖上勾画北境十二城的暗道。

"东南角门。"他的唇擦过我耳廓，带起细微战栗，"三丈柏树后藏着..."

话音未断，横梁带着火星砸下。李承泽旋身将我护在怀里，锦缎灼焦的气味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竟让我想起北燕王帐前燃烧的艾草。

"你究竟..."我攥住他滑落的发带，丝帛下凸起的疤痕硌着掌心。那是道三寸长的旧伤，与我腰间狼牙项链的弧度完美契合。

少年突然闷哼。五皇子的佩刀穿透帷帐劈来，寒光映亮他后颈的烙印——本该是北斗状的疤痕，此刻被火舌舔舐，竟扭曲成展翅玄鹰的图腾。

"苏烈将军让我问候公主。"刺客的弯刀从暗处袭来，刀柄狼头纹渗出幽蓝毒液。我正要拔簪，李承泽已徒手握住刀刃。血珠坠在鎏金地砖上，开出妖异的曼陀罗。

他转头冲我笑，嘴角血线蜿蜒如朱砂笔描就的胭脂："玉娘，闭眼。"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唤我乳名。

十二年前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乌兰草场的秋狩日，我因追猎雪狐误入狼群。那个浑身是血的哑巴少年从尸堆里爬出，用最后半支箭矢刺穿头狼咽喉。他腰间玉佩刻着"长乐未央"，裂痕处沾着北燕王室才有的朱砂。

此刻那块玉佩正贴着我的心口发烫。李承泽的指尖划过我腰间，带起一阵酥麻。他蘸着自己的血在我掌心写字时，睫毛在火光中投下颤动的影。

"喀嚓"。

颈间传来细响。狼牙项链被他扯断的刹那，五皇子的狂笑穿透热浪："好一对亡命鸳鸯！"我猛然醒悟——这根本不是意外走水，而是针对玄鹰图腾的绞杀。

"接着！"李承泽将染血的玉佩抛向火海。我扑过去时，看见他唇形分明在说："北海。"

热浪舔舐着后背，玉佩却在触及火焰时裂成两半。青铜夹层中掉出半张羊皮，墨迹蜿蜒如蛇，正是北海牧场的布防图。我忽然想起昨夜他高烧时的呓语："...十九道暗渠...东南角有地窖..."

"小心！"

李承泽的嘶吼混着皮肉烧焦的声响。我回身只见他徒手抓着燃烧的梁木，掌心皮肉翻卷露出白骨。五皇子的刀尖离我咽喉仅剩半寸，突然被飞来的虎符击中手腕。

"你果然没傻！"李承璟的蟒纹靴碾碎地上玉佩，"林昭仪到死都攥着这赝品，真当本王看不出这是北燕匠人的手艺？"

剧痛在太阳穴炸开。三日前冷宫枯井中的发现突然清晰——那具穿着天青翟衣的骸骨，左手第三指骨缺失，断面平整如刀削。而眼前李承泽流血的掌心，赫然少了一截尾指。

火舌窜上穹顶的瞬间，少年皇子眼中蒙了十年的雾气终于消散。他拾起燃烧的梁木作剑，起手式竟是苏家枪法的"孤鸿照影"。这个认知让我浑身血液冻结——该招式唯兄长与亲卫知晓，而李承泽腕间旧伤的位置，与当年哑巴少年为我挡箭的伤痕分毫不差。

"玉娘，接住！"

染血的布包砸进怀里，隔着锦缎能摸到指节的形状。我忽然不敢解开——方才混战中五皇子削下的那截小指，此刻正隔着衣料传递着余温。

李承泽的剑势陡然凌厉，火光在他周身织成金甲。当他的剑尖挑开李承璟衣襟，露出心口狼头刺青时，我终于读懂他每日在沙盘上乱画的线条——那些看似孩童涂鸦的痕迹，拼合起来竟是北燕死士的分布图。

"走！"他撞开暗门将我推出火海。我回头时，看见他束发的红绳寸寸断裂。墨发飞扬的刹那，十二年前草原少年与眼前人终于重叠。

瓦砾砸落的轰鸣中，我听见他最后的低语："阿姐，乌兰草场的星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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