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之死 (3-1)

老王五十三岁了，住在城郊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他没有妻子，没有儿女，甚至连个能说上几句话的亲戚都没有。他的生活像一台老式收音机，单调地重复着固定的频道，偶尔夹杂着几声刺耳的杂音。

老王年轻时是个木匠，手艺精湛，村里人盖房修家具，总爱找他帮忙。那时候，他也有过梦想，想攒够钱在城里买套房子，娶个贤惠的媳妇，生个胖小子。可命运总爱捉弄人。三十岁那年，他父亲突发重病，为了治病，他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债。母亲受不了打击，没过两年也撒手人寰。从那以后，老王就再也没提过结婚的事儿。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觉得自己是个拖累，谁嫁给他，就是跳进火坑。

如今，老王在一家小家具厂打工，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一块块木板锯成需要的形状，再用砂纸打磨光滑。他的手掌满是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握工具而变得粗大变形。每到下雨天，那些关节就会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岁月不饶人。

老王的家在一楼，三十平米的单间，墙角长满了霉斑，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房间里摆着一张木床、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台老式电视机。电视机是他唯一的娱乐，但信号不好，常常只有雪花屏。他不爱看新闻，也不爱看电视剧，偶尔打开，也只是为了听听声音，假装屋子里还有点生气。

每天清晨六点，老王准时起床，用冷水洗把脸，然后烧一壶开水，泡一碗方便面。这是他的早餐，也是他一天中最“奢侈”的一餐。中午和晚上，他在厂里吃食堂，五块钱一顿，两素一荤，米饭随便吃。他不挑食，但也不爱吃，总觉得饭菜里缺了点什么——也许是家的味道，也许是人情味。

下班后，老王会去街角的菜市场转一圈。不是为了买菜，而是为了感受一下人气。市场里人声鼎沸，卖菜的大妈扯着嗓子吆喝，买菜的大爷大妈们讨价还价，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老王站在角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带着一丝羡慕，又带着一丝落寞。他也会买点东西，通常是最便宜的处理菜——那些蔫了的白菜、发黄的萝卜。他把这些菜带回家，炒一盘，或者煮一锅汤，算是对自己的一点安慰。

晚上，老王会坐在床边，点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常常想起过去。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做的红烧肉，想起父亲教他用刨子刨木头，想起村里那个曾经对他笑得很甜的姑娘。他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听说早就嫁了人，儿女双全，日子过得红火。他不嫉妒，只是觉得有点遗憾——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点，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老王的生活里，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隔壁的小女孩小雨。小雨今年八岁，跟着妈妈租住在老王旁边的房间。小雨的妈妈是个单亲妈妈，白天在超市当收银员，晚上还要去夜市摆摊，常常忙到深夜。小雨懂事得很，从不吵闹，但也因此显得有些孤单。

老王第一次见到小雨，是在一个下雨天。小雨站在楼道里，手里拿着一把破伞，伞骨断了，雨水顺着伞面滴到她脸上。她抬头看着老王，怯生生地叫了声“叔叔”。老王愣了一下，随手从家里拿了把旧伞递给她。小雨接过伞，笑了，露出一对小虎牙。那一刻，老王觉得心里暖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从那以后，小雨就成了老王生活里的一抹亮色。每天放学后，小雨会来敲老王的门，甜甜地喊一声“王叔叔”，然后拿出一本作业本，问些简单的问题。老王虽然文化不高，但对付小学数学还是绰绰有余。他会耐心地教小雨算术，教她认字，偶尔还给她讲些木匠的故事。小雨听得很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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