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血腥

顾雁升眼前阵阵发黑，刀疤刘宅院里炸开的猎枪声还在耳膜里嗡鸣。三小时前他单枪匹马踹开那扇雕花铁门时，160万的欠条在西装内袋烫得像块烙铁。霍爷收养他十四年，这是头回派他独当一面，可惜刀疤刘早和金哥串通，客厅水晶吊灯坠落的刹那，十二个打手从酒柜暗门蜂拥而出。

“霍爷的狗也配来要账？！”

刀疤刘的雪茄灰弹在顾雁升鞋面，猎枪管漫不经心地挑起他下巴。当第一记鞭腿扫倒持枪者时，顾雁升就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孤儿院教会他和平友爱共处，却没教会审时度势。弹片嵌进大腿的瞬间，他恍惚看见十五岁那年蜷缩在霍爷地下室墙角的自己，也是这样拖着伤腿爬过满地玻璃碴。

月光像把生锈的刀，在云层里割开细碎的缺口。宋川站在24小时便利店的冷柜前，手指在红烧牛肉面和酸菜牛肉面之间来回游移了三次，最终选择了最便宜的袋装泡面，这个月工资刚补上房租加上日常开销已所剩无几，连桶装面的塑料碗都成了奢侈。收银台后打盹的店员被扫码声惊醒时，瞥见他白得发青的脸色和镜片上晕开的雾气，恍惚间以为撞见了游荡的鬼魂。

深秋的风钻进宋川起球的毛衣领口，他缩着脖子拐进永福巷。这条近道铺满碎砖和外卖餐盒，路灯早被顽童用弹弓打碎三盏，此刻仅剩的第四盏正苟延残喘地闪烁着。他突然想起老家母亲总念叨的"夜路走多终撞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下一秒就被铁锈味的手掌扼住咽喉。

顾雁升：别动。

沙哑的声线擦过耳畔，宋川的眼镜斜挂在鼻梁上，余光瞥见抵在腰间的匕首寒光。身后人粗重的喘息裹着血腥气扑来，他这才发现对方左腿正以诡异的角度拖行，深色裤管在水泥地上犁出蜿蜒血痕。

两个绿色垃圾桶在月光下泛着油光，腐烂的菜叶汁液浸透宋川的泛白的牛仔裤。追兵的皮靴声在巷口来回逡巡，手电筒光束扫过他们头顶时，顾雁升的手掌骤然收紧。宋川的喉结在对方虎口处艰难滑动，后颈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胸腔里紊乱的心跳，像台即将爆缸的老旧发动机。

“这小子肯定跑不远！”

金哥手下踹翻路边的纸箱，啤酒瓶碎裂声惊起夜枭。顾雁升的冷汗顺着宋川的脊椎往下淌，血渍在两人交叠的衣料间晕开暗红的花。当脚步声终于远去，男人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宋川这才看清那张苍白的脸，眉骨处新鲜的擦伤反而冲淡了原本的阴鸷，倒显出几分英气。

老式筒子楼的声控灯早坏了三层，宋川几乎是扛着顾雁升爬完了六段楼梯。出租屋里堆满编程书籍和方便面箱，唯一干净的床单此刻染满了血。顾雁升咬着毛巾指挥他消毒时，宋川才发现对方右手指节全是陈年旧伤。

顾雁升：镊子再深两公分。

男人沙哑的指令混着血腥味，宋川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患者。当子弹"叮"地落进搪瓷盆时，顾雁升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

顾雁升：别报警……否则…弄死你……

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宋川望着镜子里满脸血污的自己，突然想起入职那天HR的玩笑话"我们这行猝死率可比车祸高"。

晨光透过积灰的窗棂爬进来时，沙发上的血衣叠得整整齐齐。宋川数着地板上的带血纱布，十三团，正好是他来这座城市打拼的年数。厨房窗台留了张字条，锋利字迹划破便利店收银小票："别多事。"可当他掀开泡面碗，发现底下压着三张百元钞票，浸过血又晾干的纸币边缘微微卷起，像朵枯萎的玫瑰。

楼下早点摊飘来煎饼香，宋川把染血的镊子扔进垃圾桶。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楼道里的野猫，它们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处闪烁，像极了昨夜巷子里那些逡巡的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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