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3-1)

晚自习的铃声在校园里回响，同学们纷纷回到各自的座位，开始攻克作业的难题。夏念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的雪景，思绪却飘得很远，还没回过神来。

这不像她。

夏念一直是个理智胜过情感的人，她的心不在焉并非无缘无故。刚刚不经意之间的触碰，足以让十六岁的少女小鹿乱撞，吴起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也曾倒映出她的样子，一想到这里，夏念的嘴角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上翘。

就这样傻笑了几分钟之后，理智终于慢慢回笼。她知道，自己对吴起的感情，就像窗外的雪花，美丽而短暂，不能成为她生活的全部。夏念收起情绪，不断提醒自己高考最重要，大局为重，说好要放弃的人，就不应该再为他心动了。这样想着，失落感慢慢涌上心头。她曾经以为，她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地震海啸都不能够摧毁的感情，应该是让全世界都知道的轰轰烈烈的感情，可事实上，没有什么海誓山盟的坚贞不渝，只不过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傍晚，击溃它的伤口在显微镜下都看不出来，却被宣告是一种绝症。

明知我喜欢你，可我却只能选择放弃你，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意难平的事情了吧。

这样想着，心情慢慢低落，纵使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她全身湿透，衣服上的水滴在体温的烘烤下慢慢蒸发，带来一阵阵凉意，夏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教室里没有空调，刚刚肆意玩耍的结果就是现在的她快冻僵了。

下课铃响起，夏念刚准备起身去水房灌点热水，吴起已然从后排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暖水袋，站在了夏念的桌边。

“什么事？”

“你全身都湿透了，拿着这个暖暖吧。”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

夏念抬头，对上他柔和的目光，鬼使神差的，这次她没有拒绝。她接过暖水袋，感受到从手心传来的温暖，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不再是之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谢谢你。”夏念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吴起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心却无法平静。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只是觉得今天的夏念，似乎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以为自己早已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事实上，他就是不自觉地想要接近她。

这次，无关什么妈妈的喜好，单纯是吴起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太久太久没有勇敢过了，但这次他不想再逃避了，人活一世，总得为自己想要的争取一次吧。即使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夏念在回避着他，但没关系，他默默付出就好了。

和父亲的那次争吵之后，吴起好像彻底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以往的他总是什么都无所谓，仿佛一个冷漠的工具人一般。但是夏念说，人要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他的梦想是什么？这个问题曾将他困住，像是作茧自缚一般，过去的十七年，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前的他悲观到近乎冷血，总是将家庭的痛苦归咎于他的出生，所以他总是像一具行尸走肉，说是比提线木偶还没有自己的主见也不为过。毕竟什么都是父母想要的，那他就努力争取，只不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夏念说得对，人应该有自己喜欢的事业，然后奔赴自己的理想主义。

他的理想是什么，大概是考上浙大的5+3临床医学吧，将来穿上白大褂，挽救一个个即将破碎的家庭，救人于水火之中。想想就很心潮澎湃。这是他在那段极度消沉的时光里，唯一想明白的事情了。

而夏念，虽然是奢望，但他依旧想要她能够站在他身边。

第二天，十二月份的月考成绩公布。学习委员按照惯例把成绩单贴在墙上，同学们一窝蜂都涌了上去，人头攒动。夏念坐在座位上没动，准备等人少一点再去，或者等许怡然她们告诉她也行。结果一转头，发现吴起也在位置上坐着，甚至视线都没往这边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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