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1)

“先皇当初让我在你和顾衍之间选一个当徒弟，我知道你不是邺国人，但是我想只要我对你好，也许可以让你变得更好，所以我当了你的师父。其实我以前就见过你，那天晚上你在放蝴蝶，那时候吧，我就觉得这小孩长的挺漂亮，反正长相上够当我徒弟了。”

“先皇临终时，我告诉了他你的身世，他没有要求我杀你，只是让我将皇位传给顾衍，唉，我终究还是愧对了师父，愧对了他，我没有篡改遗诏，只是我也没有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你被顾衍封为将军的那天，我托人将线索送到你手上，你顺藤摸瓜找出了当年的真相，你果然很生气，都没来和我告别，不过我还是偷偷去送你了，我知道你会过的很好。后来你在边关请命攻打大黐，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我还是在所有人面前担保你会凯旋，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成功的，你看看我，明明说好了不想让你再掺合到这些纷争里，却又亲手送你去。”

沈容叹了口气，“我真真算不上什么好人。我原本想着送你走了，我就自生自灭了，结果还是过来找你了，表面上是被顾衍逼来的，但其实，我是真的想见你一面。”

顾惊遇眼底发红，哑着声音说，“师父，以后我不会和你分开了，再也不会了。”

沈容垂下眼眸，“说什么傻话，还能把一辈子都浪费在我身上不成？不过现在我倒是希望你能陪陪我，以后想陪都陪不了了。”

顾惊遇一顿，“为什么？师父，你……”

沈容抬眸，“我活不了多久了。”

沈容感觉到顾惊遇放在床边的手骤然锁紧，“你不要激动，我本就只有三十年可过，这两年已经是偷过来的，换个角度想我还是赚了，只是如果哪天我不在了，在我的坟前种一片蝴蝶花吧。”

顾惊遇忽然安安静静的问，“师父，你看我以后会怎么样？”

沈容愣了愣，这小子是不是存心折腾他？以他现在的精力根本没力气再去窥探未来，沈容沉默一会，“自然是一代明君流芳百世。”

顾惊遇笑了，“师父，你错了，我会陪着你。我会找一间小屋，我们一起住，我会在小屋前种很多蝴蝶花，你多活一天，我的生命就多一天有意义，不过我不会想不开，如果你走了，我希望你能等等我，等我一起，下辈子我还缠着你。”顾惊遇看了看窗外，“其实，那天放蝴蝶我也看到你了，那时候我觉得这个人像是画里的神仙，我想我要一辈子跟着他。”

沈容愣了，他用尽一生，以为天下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却没想到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忽然想起当初收顾惊遇为徒时看到的未来——少年一身战袍，落日下长剑微红，他的眸子里盛着满天星光，唇角微勾。那时他只看见了他的战袍，却没注意他的身后是一片灿烂的蝴蝶花田。

沈容想起师父走之前说的话，“顾惊遇的命数与你息息相关，只是邺国终究是他的，”他当时还想师父为何要用“只是”这个词，原来是他没听完后半句——“也迟早不是他的。”

沈容恍然明白，他从来没有改变什么。

这一刻，他决定放纵自己。

沈容抬手抱住眼前的人，“好。”

后来，邺国新皇顾衍痴迷寻仙问道，某一天独自离宫再也没有回来，邺国群龙无首，几番势力争斗过后元气大伤，老百姓都另谋生处，邺国名存实亡。同年，大黐改国号为邺，新王顾惊遇将王权交出，自此不见踪影。

竹屋里，沈容一袭白衣，风华绝代。

“师父。”顾惊遇的声音老远就传过来，他将蝴蝶花茶放在桌上，从背后抱住沈容，把脑袋放在沈容肩上，“师父，我今天又看到了一只新的蝴蝶。”

沈容手里的画刚画了个轮廓，这会还有点尴尬，他平时画画总是画着画着就画到了顾惊遇身上，以前顾惊遇看不到还没什么，这会要是被当场撞破还有点丢师父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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