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早上,清军主帅博洛令几百个人搬了二百余座大炮到花家坝专打江阴城东北角。铁弹入城,穿透洞门十三重,树也被击穿数重,落地深数尺。
这天的雨势更急,城头危如累卵。城上的人鉴于炮火太猛,只要看见火光就躲到破墙后面,等炮声过了再登上城楼。清兵觉察了,就故意放空炮,并让炮中只放狼烟,烟漫障天,咫尺莫辨。守城的人听见炮声霹雳,连环不断,纷纷遁于墙后。清兵遂从烟雾中蜂拥上城,江阴由是告陷。
彼时,有红光一线直射入城,正对祥符寺。
阎应元高坐东城敌楼,眼见清军汹涌入城,情知大势已去,索笔题门: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题罢,掷笔提刀,引余部上马从城头杀下,大刀上下翻飞,杀敌无数。拟夺门往西而走,但城外的清军源源不断地往里拥,根本无路可出,遂勒马回城,与清军展开了八次巷战,背脊中了三箭,血染战袍,且力气已竭。
阎应元环视四周,长叹一声,对身后从骑说:“为我谢百姓,吾报国事毕矣。”自拔短刀,朝心口猛刺,鲜血喷薄而出,却没有死。
阎应元瞋目大吼,催马投入前湖。
义民陆正先不忍看大英雄就此离世,跟着跳进湖中施救。
这一救,使阎应元正好落在随后杀来的刘良佐之手。刘良佐(祖国永远不缺狗汉奸!)与阎应元有旧,见了阎应元,跳了起来,两手拍着阎应元的肩膀大哭。阎应元瞪眼喝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事已至此,我只有一死而已,动手吧!”
博洛坐在县署,急索阎应元。刘良佐将阎应元带到堂上,让他跪拜。阎应元挺立不屈,背向博洛,骂不绝口。一名清军士卒为在主子面前表功,刷地朝阎应元的膝头捅出一枪,阎应元闷哼了一声,扑倒在地。
日暮,阎应元被捆绑丢到栖霞庵。当晚,庵里的和尚夜只听到阎应元连呼“速杀我”三字,不绝于口,半夜,声寂然。天明,阎应元的尸体已经僵硬。阎应元的家丁还残存有十余人,全因不降而惨遭杀戮,尸体都堆放在一起。先前跳入湖中救阎应元的陆正先也一同殉难。
有一个叫维新上人的人,在围城正紧之时曾与阎应元晓夜论事,阎应元写有《和众乘城略》交他保存,维新上人将之转交给黄子心,黄子心旁征博引,写成了《阎公死守孤城状》。
副城主陈明遇关闭衙门,亲自点火,烧死全家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自己持刀到兵备道前下马与清兵肉搏,身负重创,握刀僵立在墙壁上,至死不倒。
训导冯厚敦,身着大明朝官服自缢于明伦堂,其妻其姐均投井而死。
中书戚勋、诸生许用,把门关上,自焚。
第二天,清军在城中展开大屠杀,而百姓依旧不屈不挠地与清军展开巷战。清兵防不胜防,只好四下放火。老百姓慷慨赴死,均以先死为幸,无一人出降。
清军故意打开东门,声称走东门者不杀,东门却看不到一个老百姓的身影。清军又声称十三岁以下的童子不杀。但城中的男女老少仍旧陆续投水、蹈火、自刎、自缢,视死如归。
一时间,内外城河、绊河、孙郎中池、玉带河、通塔奄河、裹教场河处处填满了尸体,重重叠,堆积起好几重。其中有四眼井,里面的尸体就有二百多具。有女子自尽前作遗诗:
腐胬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
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二十三日,眼看满城百姓都已经死光了,清兵这才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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