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2-1)

我的登山靴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呻吟。七月末的蝉鸣撕扯着耳膜，汗珠顺着后背滑进腰带。当写着"青槐村"三个朱红大字的界碑从灌木丛后探出头时，我的衬衫已经能拧出水来。

这是导师推荐的论文素材采集地。他说八十年前县志记载，这个藏在伏牛山褶皱里的村落，曾在一夜之间消失过十二个青壮年。我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掏出卡片机对着斑驳的碑文连按快门。

绕过最后一道山梁，整个村庄突然扑进视野。错落的青灰瓦檐像被随意抛撒的骨牌，歪斜地挂在半山腰。最扎眼的是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虬结的枝干上系满褪色的红布条，在暮色中像凝固的血痕。

"外乡人？"沙哑的嗓音惊得我差点摔了相机。转头看见个佝偻的老头蹲在界碑后，竹烟杆在石头上磕出暗红的火星。他脸上堆叠的皱纹里嵌着黑褐色的污垢，混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我的镜头："这物件......收魂的？"

我正要解释，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青筋暴起的手指向我身后："太阳落山前找户人家！莫要在外头晃荡！"说完便拖着跛脚钻进树丛，枯叶在他身后诡异地聚成旋涡。

暮色漫上来时，我终于敲开一扇贴着褪色门神的木门。开门的妇人见到我背包上的铜铃铛，脸色瞬间煞白。那铃铛是临行前外婆硬塞给我的，说能辟邪。

"阿姐，能借宿吗？"我挤出最乖巧的笑容。妇人嘴唇翕动着后退半步，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堂屋神龛上供着的观音像突然倾倒，瓷片在青砖上迸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乌鸦。

深夜我被尿意憋醒，摸黑找到后院茅房。月光像掺了水的牛乳，朦朦胧胧地泼在院墙上。提裤子时忽然瞥见东南角有团黑影——是口井。

石砌的井台爬满墨绿苔藓，八角形井沿上刻着我看不懂的符文。最诡异的是井口压着八块青石板，每块都贴着黄符，朱砂画的咒文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我摸出手机照明，符纸上的笔迹突然扭曲起来，仿佛有无数只蜈蚣在纸面游走。

"别看那井！"身后炸响的尖叫让我手一抖，手机直直坠入井中。转身看见妇人举着煤油灯站在廊下，跳动的火苗把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那是吃人的井！"

第二天我在村里转悠，发现每家屋檐下都挂着铜镜。路过晒谷场时，十几个玩耍的孩子突然齐刷刷转头看我，他们手里抓着的根本不是石子，而是一把把沾着泥的动物牙齿。

"姐姐要不要听歌谣？"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咧开嘴，我看到她缺了颗犬齿。没等我回答，孩子们已经手拉手围着我转圈，童声在空地上飘忽不定：

"青槐树，红衣娘，月圆夜，井水凉......"

正午的日头忽然被云层吞没，阴风卷着纸钱掠过脚边。我后颈发凉，借口要拍照匆匆离开，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生锈的铁皮。

当晚我又梦见了那口井。井底的手机突然亮起，荧光中浮出一张泡胀的脸。红衣女子从屏幕里伸出青白的手，湿漉漉的黑发缠上我的脚踝。我想尖叫，却发现嘴里塞满了腥臭的水草。

惊醒时月光正照在窗棂上，树影在墙上扭成狰狞的爪牙。院中传来"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像是绳索在石头上拖拽。我赤脚摸到窗边，看见白天遇见的跛脚老头正在井边烧纸钱。他佝偻的背上趴着个红衣女人，湿发垂下来遮住脸，脚尖离地三寸。

老头突然转头看向窗口，嘴角咧到耳根。他背上的女人缓缓抬起手，指间缠着半截麻绳。我瘫坐在地，发现手腕不知何时多了圈青紫的勒痕。

我蜷缩在墙角，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的月光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着。跛脚老头烧纸钱的火光在院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个红衣女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咯吱——咯吱——"

麻绳摩擦井沿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手腕上的勒痕开始发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蠕动。突然，一阵阴风掀开了窗纸，煤油灯的火苗剧烈跳动，在墙上投下我惊恐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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