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焰歌 (3-1)

/许知夜视角/

“父亲，您还好么”我垂下眼睫，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多年来积压的怨恨在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和我通话的人并不是我血缘上的父亲，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之间，有比DNA更强大的纽带。

他是好人，我的意思是，他对我很好。说实话，我的出厂设定算不上幸运。落叶归根，那个埋葬了我十五年生命的小村子，就是我不愿意承认的根。

我的父母对我很好，我既不用像其她女孩子一样给人家做童养媳，也不用缩在马厩边进食，甚至，能进学堂…这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小村子啊，像锁链，像斧头…冰冷地捆住我的父母，夺走他们的命。

我是多么恨啊，他们骂我父亲是个古板，所以用木锥划破他的皮肉。他们咒我母亲是个悍妇，所以将白绸缠上她的脖颈。人比财重要…人比财重要？不，财比人重要。我是多么怨啊，我捧着医书，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将我的家洗劫一空。大伯…表哥…叔叔…我熟悉的面孔，都齐了。

我想起了母亲的话，我拼了命的向后山的林子深处跑去。我想起了父亲的话，即使我的家此刻成为了烈火的燃料，我也保持安静。汗水混合着泪水，刺骨么，这充斥着封建旧俗的小村子，我的脚下，踩着无数冤魂的余灰。

“向前跑，许知夜”

“别停下”

“知夜，你的黑夜结束了”电话里传来他温暖的声音，熟悉的，令人安心。像我十五岁那年看到的月亮，照亮黑夜，抚平我的眉头。“嗯，结束了” 余光瞥到日历，我抿了抿唇，走到窗边，看了看外头开的正好的桂花。“父亲，桂花开了”

/陆梿视角/

二十二岁那年白捡了个闺女。聪明好学，懂事乖巧，漂亮可爱…别人都觉得我是因为这些才收养她。

“拜托您，救救我”

“理由”

“…您没有理由救我，但我有理由活着”

“是么？什么理由”

“我要报仇，我想活，也必须活”

她眼里的恨意和蛰伏的野性深深地吸引了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双眸子，亮的吓人。就是我最珍爱的玻璃珠也比不上它们。她就像世间的另一个我。亡命之徒也需要同伴，所以，我需要她。

“桂花开了，还是一样的可爱”

通话结束，我仰头看向天空，释然地笑了笑，“沅沅，今天没有雨”

（七年前）

“她像是偶然落在我掌心的桂花，让我着迷的不是她的香味，而是她的绽放”

二十四岁的我，遇到二十六岁的她，一切似乎都刚刚好。但是呢，我的沅沅，不想活。只需要这一个理由，就足够我厌恨那个畜生一辈子，厌恨我自己一辈子。

男人可以恶心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将刀刃贴向那个家暴男的时候，他还在不停地侮辱我的沅沅。我至今都认为我是足够仁慈的，他能成为让可爱的流浪狗们饱腹的食物，简直就是一大幸事。

我会做好饭，等她回家。

“沅沅，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请问您是梿么？”

…

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触碰她，鼻头泛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心脏抽疼，浑身颤抖着，世界模糊着。“沅沅…”

我的沅沅，不想活

警车，救护车，人群，她。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人和事物组合在一起，我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我想哭，想喊，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我太无能了，我不敢，去牵她脆弱的手，不敢去撩开她沾满血污的发。我是懦弱的胆小鬼，所以，我的沅沅不要我了

她进阎王殿，我留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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